36、　　祁悦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陆离打游戏。　　大约是对手没有什么威胁，男人的身体很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有点儿慵懒的味道。而眼神是专注的，屏幕上的光映在深棕色的眼瞳里，明暗不定。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轻巧地敲击，熟稔得毫不拖泥带水，跟弹钢琴似的。他看着屏幕，唇角勾了起来：“你这么看我，等会儿我可要……看回来的。”　　故意停顿在某处引人遐思的句子，让她的脸更烫了几分，慌忙地扭开视线。这时候手机响了一下，是微信。她打开之后表情明显僵了一瞬，没有回复，将手机锁屏放回了手袋里。　　陆离捕捉到她唇线绷紧的微表情，并没有开口询问，将手从鼠标和键盘上撤回来，问：“回去吗？”　　“好。”她点头。　　他都喝了酒没法开车，于是打车将她送到了小区外面，问：“需要我送你进去吗？”　　陆离在相处中总是给对方留有余地，保持惯有的克制和礼貌，就像现在。如果她同意就送她进去，如果她不同意就到此为止，不会刻意窥探她的住处让她感觉不安。　　“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今晚很愉快，多谢你。”她对他笑笑，“我都不知道欠你的这顿饭要欠到什么时候了。”　　“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慢慢还。”他微笑回应，“快点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再见。”祁悦转身往里走。　　陆离一直等到看不到她的背影才重新坐回的士里。看了看手机，有王川发来的消息。　　忘川：战况如何？　　他笑着摇了摇头，回。　　陆离：冲锋失败，就地埋伏。　　过了一会儿电话打了过来，兜头就是王川一阵气壮山河的哈哈哈哈，被他干净利落地挂断了。第二次拨过来的时候小王总情绪平复了不少，张扬而欢快地说：“陆离啊，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怎么，还在为当年你苦追的校花暗恋我的事耿耿于怀？”　　“……你大爷的，那是因为我摔断腿住院了，人家才找上你的。”　　“情人节的时候她给我送过杯子，我没告诉你？”他顿了顿，“啊，好像是没告诉你。”心情不佳的陆某人这会儿攻击力已达MAX，分分钟横扫一片。　　旧事重提，王川简直要气炸：“你滚出来，今儿老子不把你大卸八块不姓王！” 　　“来游泳馆，今天和你比四百，输的人绕场蛙跳。”　　“……来就来，怕你啊！”　　　　平安夜的游泳馆人气不旺。陆离从一片波光粼粼中钻出来，水滴顺着柔韧的肌肉线条滚落在地，像是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王川后一步冒出头来，甩掉耳朵里的水，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调整呼吸。　　“游爽了吗失恋少年？”小王总好容易抓到个尾巴，不拽两把绝不轻易撒手。　　陆离抬手指了指：“去，跳完圈再说话。”　　“不去，我累死了。”他翻脸不认账，放松地躺椅子上。　　陆离抬腿从侧面踹了一脚，要不是王川反应快抓住了躺椅的边缘，差点儿一骨碌被他踹下去，怒道：“你个不要脸的，往哪儿踢呢？”　　“怎么，你小兄弟长腰上了？”　　“对啊，我平时都盘在腰上当皮带用。”　　“又细又长，挺好用的吧？”　　“操，失恋了就拿好兄弟当出气筒？”他再度躺平，“太不地道了。”　　“证明你还有点用。”　　“哎我说……”狗头王军师出谋划策，“你徒弟估计和前男友余情未了，我看你也别埋伏了，赶紧从战略高地撤军，换个山头打吧。” 　　“她不会。”陆离用浴巾擦着头发说，“她对男人干脆的很。”　　“拒绝你也拒绝得很干脆吧？”　　“嗯。”　　“你打算埋伏到什么时候？”　　“合适卷土重来的时候。”　　“哎我说，你不是一般的认真啊？”王川斜觑着他，“怎么，胜负欲起来了？”　　“这叫专一。”陆离把浴巾砸他脸上，“算了，这个词你不懂。”　　“……滚。”王川一把扯掉。　　　　同一时间，祁悦正拿着手机坐在床上发楞。包晓倩敲了敲门，把脑袋探进来说：“我带了吃的回来，一起？”　　“大晚上吃夜宵不怕胖啊。”　　“过节嘛，就是要放纵一下。麻辣烫哦。”　　辛辣的香气从客厅钻了进来，祁悦一时把持不住，败下阵来：“……来一口。”　　麻和辣在口腔里炸开，整个身体都沸腾了起来，一口哪儿够。三个姑娘围在茶几上唏唏嘘嘘地吃着，每个人都是一脑门的汗。　　“陆离没带你吃好吃的啊？”杜丹问。　　“吃了，现在又饿了。”心里空落落的，需要热腾腾的食物来填补。“你们俩不是各自去过平安夜了么，怎么都回来得这么早？”　　“那男的我不喜欢，黏黏糊糊的。”杜丹咬豆腐干咬的津津有味。　　“杨非手上还有稿子没画完，我让他早点回去画，不然又要熬一整夜。”包晓倩擦了擦鼻涕，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我给你俩买苹果了，还有圣诞礼物。”　　“我也买了。”杜丹朝沙发上的袋子一指，“苹果一人一个，都给我吃了啊，十八一只贵的要死，别浪费了。”　　祁悦啼笑皆非：“我也买了，连礼物一起给你们放在床头了。”她是在楼下的小超市买的，上头印着大大的平安两个字。　　三个姑娘交换了礼物。祁悦给两人买了香水，杜丹是反转巴黎，包晓倩是屋顶花园。杜丹送她一条潘多拉，包晓倩送她一支YSL，都是她喜欢的颜色。　　“我的妈，这家麻辣烫辣椒不要钱啊！”包晓倩辣得舌头都大了一圈，终于放弃了麻辣烫，拿了只小刀削起苹果皮来。三只苹果切块倒了点酸奶，做成了一小碗苹果沙拉。　　杜丹一边吃一边感叹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傻鸟发明的，平安夜吃苹果。”　　“祝三只傻鸟平平安安。”三人用牙签戳着苹果块碰了一下。　　大晚上吃得有点撑。祁悦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又将手机摸了出来。幽暗的房间里，只有那一小块光照亮了疲惫的脸色。　　微信是周晋发来的，只有一句话。　　——小悦，我想你了。　　祁悦呼了口气，点了“删除好友”，还没把手机放下，微信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接连两下。　　第一条是陆离发来的“圣诞快乐”，是掐着零点准时发过来的。　　第二条是一段小视频。某人穿着泳裤两手抱头蹲地上跳了两步，头一抬起来就怒吼“你他娘的敢录像！”　　是王川输了打赌在蛙跳。她笑了起来，回复“圣诞快乐，晚安”，放下手机之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圣诞过后没多久就到了公历新年。　　作为一个古色古香的武侠游戏，《风起江湖》对西洋节日不太重视，仅仅推出了一个圣诞期间的上线礼包意思意思。到了新年，才热热闹闹的开启了新副本——逍遥宝境，增设了江洋大盗“千里行”的追捕任务，在商场里给每个门派新出了一套烧钱的套装印染图纸，并且开启了获取神驹“乌骓”的系列任务。　　七月流火上线的时候，雁南归的杀手们刚在野外撒完欢。抢了剑动九州的BOSS，把他们的三队人送回了城，引来一串怒骂。最近九州和盟友们出来作乱的频率减了不少。一则是有陆离为首的雁南归杀手团伺机而动，专杀落单和小团队，一则是醉梦庭在正面交火中针锋相对，还不停得挖他们墙角，让几个盟友的立场摇摆不定。　　以暴制暴肯定不是最合理的，但很多情况下是最有效的。雁南归的插手改变了九州与醉梦庭之间势均力敌的平衡，九州帮众受到掣肘和压力，不敢再肆无忌惮的出城扫荡，甚至连抱团出城做任务也变得胆战心惊起来。　　醉梦庭方面则表现的十分克制，除了向敌对的九州同盟动手之外不去侵扰其他玩家，赢得了不少小帮派的支持。　　至于雁南归，倒真是应了那句“帮怕出名猪怕壮”，居然有不少人登门求入伙。剑无心和陆离商量了一下，把帮规改成了“未经帮主同意不得主动杀人”，然后敞开了帮派大门，这么几天的功夫从五级帮膨胀到了十级帮，整整收满了一百人，并且在帮主大人的带领下打赢了第一场声势浩大的帮派战。　　局势在不断的变化，祁悦和陆离之间的关系倒始终保持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点上，没有更进一步，也没有因此而疏远。祁悦觉得这大约就是传说中十分纯洁的师徒关系。　　然而他们的师徒亲密度已经满了。　　七月流火收到了系统发来的提示——“您与师父的亲密度已满2000，可以挑战出师任务”。　　“不知道出师任务难不难。”祁悦挺兴奋的。　　“以你的水平不是问题。”陆离送她到参加试炼的地点，用一副悲秋伤春的调调感叹道，“一转眼的功夫我的小七都要出师了，为师真是又欣慰又惆怅。”　　“我是不是得抹个眼泪再进去？”祁悦哭笑不得。她昨天在陆离的指导下挑战宗师试炼一次过关，已经换上了宗师的装备，一身黑色衣衫点缀了明黄色的配饰，护腕和靴子上都是龙纹。腰间的匕首正是陆离用过的那一把，名为“吟霄”，□□时有凤鸣的音效。　　“进去吧。”陆离靠在外头的石狮子上说，“我等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