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动作出乎意料，话意暧昧撩人。　　祁悦被他不按套路的出牌打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而陆离却已经抢先跳到了剧本的下一章，对着还愣在电梯外的周晋笑得风度翩翩：“这位就是你的老同学吧？幸会。”他左手揽着祁悦，右手十分礼貌地伸了过去，自我介绍道：“我是她男朋友，陆离。”　　“……周晋。”周晋脸色极其难看，僵硬地和他握了一下，想收回去却感觉到对方手上传来的力道，一时间竟没能抽出来。　　陆离眯着眼刻意压低了一点声线：“我目前还在她的考察期，没转正。周先生远来一趟不容易，可要让我好好表现一下。”说完松开手挡了一下要合上的电梯门，说，“周先生在哪儿下榻？我的车就在下面，顺路送你。”　　祁悦啼笑皆非的瞪他一眼，又不好当面拆他的台，索性装成一座八方不动的大佛，任由这位成了精的师父作妖。刚才被周晋弄得烦躁的情绪让他这么一搅和倒是平静了不少，脸色缓和很多。　　“不用了，我自己打个车就可以了。”周晋不知道祁悦这么快已经有了追求者，刚才还抱着试探的心理想要和她搞婚外情，这会儿心里有点发虚。　　“那怎么行，来南城我们可是做东道主的，没有让老同学打车的道理。”陆离笑吟吟地冲祁悦来了一句，“是吧，宝贝儿？”　　那声“宝贝儿”弄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勉强“嗯”了一声，生硬地对周晋说：“一起走吧，我们送你。”　　她开了口，周晋再拒绝就会显得更不自然，于是只能随二人下楼，说：“我住方圆酒店。”　　电梯里，陆离在祁悦无声的目光逼视下放开了揽着她肩膀的手，勾唇笑了笑：“正好顺路。”　　切诺基的车厢空间很大，而周晋还是感觉到一点莫名的局促。只听陆司机问道：“听说周先生是公务人员，这次来南城是出差公干？”　　“嗯，这边有个度假区项目要在芦城选址，两个亿左右，过来谈谈。”其实他只是跟着市局领导过来做服务的随行人员，连谈判桌都上不了，这么说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撑一撑面子。见面的第一眼，陆离那张脸和一米八五的身高就给了他不少压迫感，再加上手腕上的江诗丹顿和这辆车，让他一个小公务员更加自卑了起来。为了守住身为男人的自尊心，他硬是在心里给陆离打上了一个“游手好闲公子哥儿”的标签，打探道：“陆先生在哪儿高就？”　　“自己弄了个小工作室搞搞设计。”陆离答得十分谦虚，“靠天吃饭，比不上你们铁饭碗安稳。”　　“唉，我当时是被父母逼回去的，现在真有点后悔。要是当初能顶住压力留在南城，或许能走出一条完全不同的路来。”周晋这话一半是说给祁悦听的，祁悦只当没听见，一脸漠然地望着窗外。　　陆离瞥见她的样子，淡淡回道：“既然周先生这么渴望激情，不如把工作辞了回南城重新来过。趁着还年轻，有大把时光可以打拼的时候努力一把，看看能作出什么成绩来。”　　周晋当初离开南城就是因为眼高手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不得不夹着尾巴去了录取分数比较低的家乡公考，根本谈不上有什么能立足的一技之长，被陆离这话一堵，心里像扎了根刺，面色尴尬地说：“我这年纪哪还算年轻？也就只能吃着这口饭混混日子了。”　　陆离哪壶不开提哪壶：“周先生成家了吗？”　　“……嗯。”　　“哦，那倒是。男人成家了自然就放不开手脚了。”他表示十分理解，将脑袋往祁悦那边凑了凑，用全车都能听到的小声说，“我们要是结婚了，我估计都不想出门上班了。”　　突如其来的撩拨让祁悦面颊迅速泛起红云来，抬手对他比了一个插刀的动作，那是九幽的经典杀招。　　这厮笑了一下，口吻更加暧昧的说：“急什么，等会儿我们有的是时间好好玩”。话说的是游戏，祁悦知道。但是这种语调和表情，完全就是有意要将句子歪曲到另一个方向上去。祁悦被他不要脸的挑逗震住了，不忍直视地转开脸。　　此刻在后座的周晋亲眼看着前女友和现任男友打情骂俏，跟吃了苍蝇一样，脸黑成了木炭。偏偏陆离还不放过他，带着笑坐正了，问：“周先生，我们祁悦在学校里就是这么可爱的吗？”　　这个问题着实诛心，周晋生硬地答道：“是，她在学生时代就很受男生欢迎。”　　“怪不得眼光这么高。”陆离叹口气，作出一副怨妇嘴脸来，“每天陪着、追着、哄着，还老是给我脸色看，一言不合就要打我，你说我惨不惨？最可恨的就是这么惨了我还是喜欢让她虐，我这个人恐怕已经让她弄出受虐倾向来了。周先生你太太应该不这样吧？”　　祁悦听他瞎扯，嘴角边的那丝笑再绷不住，用手挡着嘴巴。　　周晋根本不想提家里的母夜叉，含含糊糊的说：“她……还好。”　　“我辛辛苦苦追了她这么久，她都不肯正式接受，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还有个忘不掉的前男友。”陆离话题和车一道转了个弯，让车上的另两个人同时僵了一下。　　祁悦安静地望着他，眉目间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仿佛是在央求他别再说下去。陆离被她看得心头一软，换了原话，自顾自地接下去说道：“不过我觉得，如果一个女人无法忘了旧情，只能说明她身边的男人对她还不够好。只要我一心一意的继续努力，她迟早会把旧情忘了。”　　“你很自信啊。”周晋凉凉地说。　　“当然。”陆离微微一笑，“周先生觉得和我比起来，她的前男友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吗？”　　这狠狠一刀扎得周晋心头淌血，咬牙道：“这世界变化太快，一心一意不容易。”　　“男人对认定了的女人一心一意是本分。”陆离轻飘飘地将问题抛过去，“你在结婚的时候难道没有对自己的太太许过这个诺？”　　周晋在嘴皮子上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被陆离夹枪带棒虐的体无完肤，只闷声不响。祁悦作壁上观，一句话都不说。　　转眼酒店到了。方圆是南城顶级的五星酒店，设计成了半球圆顶和正方体的下部结合在一起的样式，像是一个未完成的以方变圆。一圈一圈的玻璃幕墙在夜色里呈现出浮动的银色流光，让建筑本身显出一种未来感。　　大切诺基在地下停车场里停稳。　　“谢谢你送我。”周晋道。这个“你”指的是显然祁悦。　　她礼貌性地回了一句“再见”就没有别的话了。周晋失望地下了车，没走出几步却听身后传来陆离的声音“周先生，等等”。　　他莫名地回过头，只觉得一股大力死死压在了脖颈下部，将他按得倒退两步，脊背重重撞在了一辆吉普上，一口气没上来，五脏六腑都震得隐隐作痛。他在惊惶中抬手抓住了对方的领口往外推。然而力量对比悬殊，他竟推不开对方。　　陆离身高腿长地将他压在车上，微眯起眼睛，带着压迫感一字一字地说：“周晋，我不管你有什么企图，下一次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她面前，我就让你再也捧不住你的铁饭碗，不信你可以试试看。”说完他一把拍掉周晋的手，整了整衣领扭头便走。　　透过车窗看到一切祁悦惊呆了，直等他坐回驾驶室还是怔怔的。陆离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怎么，心疼了？”　　祁悦抿了抿唇，低声道：“你不必为我……做这些事的。”　　男人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的小七怎么能受人家欺负。”　　那些委屈本来已经让她强压下去了，硬是让他用这一句又勾了起来，眼圈瞬间就红了，扭过脸闷声道：“你吃饭了没？”　　“打算请我吃饭？”他一脚油门从颓然的周晋身边一掠而过。　　“嗯，我刚没吃饱，而且也忘了给包子她们带吃的。你想吃什么？”祁悦连后视镜都没看，低头在手机上给包晓倩回消息。　　“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祁悦被他的绕口令弄得头晕：“吃面吧。芝味观的鳝丝面味道很好，就是大堂里有点吵。”　　“江湖儿女，怕什么吵。”陆离飞快地驶离了酒店。　　　　大骨老汤煮的细面，汤汁是浓稠的白，上面放了爆炒的河虾和鳝段，笋丝和胡萝卜丝之间还浮着一点青青白白的小葱碎，又鲜又美。祁悦往里面加了两小勺辣椒油，唏唏嘘嘘地开吃了，嘴巴一动一动地咬着面条，吃得十分舒爽，脸上都是放松和满足。　　面是真好吃，对面的人也是真可爱。陆离在面条的腾腾热气之中看着祁悦，心情愉快得很，顺手给王川发了微信。　　陆离：耀方是不是在芦城投了个项目？　　忘川：你怎么知道的？　　陆离：来谈判的人住在了方圆。　　公务接待是有一定标准的，一般情况下不得超过准四星，否则没法报账。方圆酒店是五星，还是耀方的产业，想一想便知道他们谈得是耀方的项目。　　忘川：老爷子在那看上一块地，还在谈。地块区位不太好，那边又把地价抬得很高，谈成的可能性不大。怎么了？　　陆离：谈不拢尽早摊牌。小七的前男友跟团跑过来烦人了。　　忘川：啊哈，叫什么名字？我和他们那边的省委高层混得很熟，要不要给他下个套玩玩？　　陆离：不用，踢回去就可以了。　　忘川：OK。你欠我一套设计。　　陆离：别趁火打劫。　　忘川：哎，小气鬼。你吃饭了没有，要不要出来喝酒？　　陆离：我正在和小七吃面。　　忘川：……堕落啊堕落！男人，你的名字叫闷骚！　　　　这回陆离没和她抢付账，两人吃完了面身上都暖乎乎的，走出来才发现外面竟然下起了雪。不是小冰碴子，而是正儿八经的六角雪花，从漆黑的天幕之上飘飘洒洒地落下来，像柳絮，又像棉花。南城很少下雪，偶尔下一场，全城都很激动。路上有不少高高兴兴驻足看雪的人。　　“初雪，不知道积不积得住。”祁悦伸手去接住一片，在手心融化成一团小水珠。　　陆离查了查明日天气，说：“这个温度应该可以。明天有冰冻了，你出门的时候小心点。”　　“嗯。”　　祁悦在小区门口下了车，两只手都提着给室友们打包的餐盒，围巾却挑这时候散开了，一端从肩膀上滑落下来。陆离上前替她仔细的系，动作轻柔又小心。　　“谢谢。”她轻声道。　　“小七。”陆离的手指在她侧颈掠过，留下一点温暖的痕迹。“忘了那个男人。”　　祁悦的唇动了动，没说话，点了点头。　　“忘不掉的话可以想我。”男人将她的围巾整理好，双手插进口袋里，微笑道，“我会一直向你而来，你可以等我，也可以逃跑。不过我腿比较长，你不一定能跑的过我。所以你还是乖乖站在原地等我好了。”　　飞雪无声，如诗似梦。他立在雪中，像一棵挺拔坚实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