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睦周一中午放学回家，外婆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检查结果是她外婆自己去领的，是肺部肿瘤。　　外婆陈述这一事实的时候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在她不算长的人生里亲眼送走过两个至亲，对生离死别有一种超脱常人的麻木。　　周睦却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绝望，他跟外婆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报告出神，脑子里一片空白。　　　　“先听医生的吃药，回头等下个月再去检查。”外婆笑着说。　　“你怎么不等我回来，一个人去了？”　　“我又不是老得傻掉了，这种事情我自己去就行了，你还上课着呢。”　　“可是……”　　“可是什么呀，我这个偏早期，还算比较好的情况。生病了吃药看病，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你别这么说。”　　周睦不知道该怎么办，饶是他平时表现得再稳重再强势，在外婆面前、在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没有成年的学生。他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进卧室后，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外婆喊道：“你休息一会儿，记得定闹钟啊，我睡的沉，就不叫你了。”　　　　周睦给赵哥打了个电话过去，尽量平静地叙述了这件事情。　　　　“我想……预支点儿工资。”他说。　　“没问题，老人身体重要，当年要不是你，我早被砍死了，需要钱你尽管开口，要是想要照顾老人的话就不用来了。”　　　　周睦没有精力跟赵哥客套，半晌，只说了声“谢谢”。　　　　他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天花板，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接了电话，就听到季寒说道：“哥，我们体育课，我刚出去上厕所看见你没在教室，你没来上课吗？”　　　　周睦把电话挂了。　　　　他蹑手蹑脚地起床，关门，外婆卧室的门轻掩着，偶尔传来几声咳嗽声，他换了鞋，出门。　　　　到学校的时候第一节还没下课，教学楼里十分安静，周睦路过高一三班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就看到了门口桌子上作业本上，写着大大的“李杰哲”三个字。　　　　季寒与李杰哲的出现提醒他的过去加上外婆生病提醒他可能面对的未来，就像是一把火，瞬间烧掉他的理智。　　　　他想起李杰哲昨天对他讨好的笑，想起他还叫季北的时候，被李杰哲陷害被全班同学孤立的日子。　　那时候班上几个差生看他不顺眼，偏偏那几个人平时活跃，在班上人缘很是不错，李杰哲当然就是跟那几个差生关系不错的人之一。　　周睦对他起初的印象就是话多、很会说话，但他对这种刻意的讨好很不感冒，有时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周睦被孤立以后，似乎所有人为了证明自己能融入所谓的集体，都开始若有若无地远离他，除了几个不怎么说话的女生之外。　　李杰哲作为那群人的忠实拥趸，在一次体育课后信誓旦旦职责周睦偷拿了自己爸爸出国带给自己的一根钢笔，当然，大家在周睦的桌斗里搜到了那根洋钢笔。自此以后，周睦除了高冷的怪胎外又被贴上了“小偷”这个耻辱的标签。　　　　李杰哲的信誓旦旦加上所有人从他桌斗里搜出来东西时候的理所当然，让这场闹剧显得更像是提前被安排好的人为陷害，但当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有了共同的攻击对象与目标时，也就无所谓是真是假，他们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真相，并用这“真相”继续攻击着他。　　　　教室里没有人，周睦走进去，翻了翻李杰哲的作业本，又翻开桌上另一本书，扉页上也写着李杰哲的名字。　　　　他目光落到隔壁小组的一张桌上，那张桌子上有一个奶茶箱子改造成的书箱，书箱里一堆书旁边放着一部手机。　　　　周睦走过去，从书箱里拿出手机，按了锁屏键，桌面显示出一张女生的自拍，是以前坐在唐佳琪前桌的杜薇。　　他知道杜薇这个人，跟周琳琳关系很好，课间还去强化班找过周琳琳，说话嗓门很大。　　　　周睦走回到李杰哲的座位旁边，弯腰，把杜薇的手机放进了李杰哲的桌斗里。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十分流畅，像是早已经在心里彩排过千万遍。做完这一切，他走出教室，就看到季寒单脚跳着朝他走过来了。　　　　季寒看到他表情很兴奋，还没张口，周睦就已经越过他，径直朝自己班里去了。　　　　周睦的背影越来越远，季寒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了。　　　　他把受伤的那条腿轻轻放在地上，然后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双腿走进了教室。他先是走到李杰哲的座位旁边，手伸到他的桌斗里摸了一会儿，摸出来一部手机，打开手机看到锁屏，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然后在教室里环视了一圈，目光定格在一个座位上，拿着手机慢慢向那边走了过去。　　　　桌子上是一份摊开的模拟卷，右上角是秀气的“唐佳琪”三个字，他从桌斗拿出唐佳琪的书包，将手机扔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