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泰也是表情抑郁,又拎起酒坛子给自己倒满了酒,然后脖子扬起,碗中酒一饮而尽。“咚”地一声,酒碗重重地砸在桌子上,高一功也有些略略吃惊。
王光泰那满是老茧的后世手掌,重重地按在酒碗上,徐徐说道:“这襄阳总兵原是我们的大哥王光恩。我们剃发蓄辫,诚心投顺大清。可谁知,清廷又派了一批官员过来。这里头有汉八旗的,也有满八旗的。”
“尤其是潘士良那鸟厮,真真可恨!”王昌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王光泰侧目将他狠狠地一瞪,也吓得他有些心惊肉跳,只得端起酒碗来喝起了闷酒。
“我三弟说得没错。这潘士良就是清廷派来襄阳的一位抚院。”说到这儿,王光泰又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这家伙与你我同是汉人,但因他降清较早,因此对咱们汉人最是轻蔑。他在辽东时就曾建议鞑子皇帝杀掉洪亨九。可惜呀,鞑子皇帝没听他的。后来他来到了襄阳,名为协助,实乃监视。
此人在襄阳强抢民女,不少女子都遭了他的淫辱。就连我嫂子也难逃毒手,她不堪受辱,投井自尽了。”
说到这里,王光泰眼眶湿润,声音也有些颤抖了。高一功双眉皱着,只静静地望着他。
“我大哥义愤填膺,找他去理论。可他却说你们汉人都是贱骨头,老子瞧得上你老婆那是你家祖宗显灵。”
“啪”地一声,高一功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上,瞪着一双怒目道:“岂有此理,真真可恨!”
王光泰淡淡地一笑,接着说:“我大哥气不过,当场就拔出刀来将这贼厮杀了。一并被杀的还有汉八旗的一个都统,用他们满洲话讲,叫什么章京的。”
“对!这样的朝廷,忠他何来?反了便好!”高一功也是气血上涌,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王光泰却是摇头苦笑,道:“若是这样反了,那倒好了。可我大哥偏偏要学宋江,相信朝廷会主持公道。”
高一功皱了皱眉,问:“王将军他自首了?”
“不错。”王光泰点了点头:“我和三弟苦劝无果,只能任由大哥前去北京自首辩白。我兄弟也以为大清朝廷会秉公处理,至少不会害我大哥性命。可谁知……谁知……”
“他们不仅害了我大哥,还说要派兵过来,屠戮我一城百姓。”王昌难掩心中的怒气,抢着说:“朝廷下了圣旨,说我们擅杀大臣,所以我们全城百姓均不得活。我大哥他也在北京被寸磔而死。”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兄弟还能不反吗?”王光泰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问高一功。
高一功双拳紧紧攥着,已是微微颤抖:“岂有此理!这满清鞑子真是欺人太甚!”
“我们起兵之后杀了绿营兵统帅杨文富,知县潘朝佑,勋阳知府董有生,同知刘璇,还有一批叫着怪名字的满洲人。”王光泰冷哼一声,又道:“高将军来之前,我们才刚刚打败前来围剿我们的孙定辽。那家伙的尸首还没来得及处置呢。”
“好!杀得好!”高一功瞪着怒目,叫道:“大丈夫立于人世间,不报此仇,颜面何在?二位将军,咱们就把襄阳当成一个鱼钩,牢牢地把鞑子勾住,好让晋王直插他们的后方,到时咱们前后夹击,必能破了贼军!”
这两兄弟也是意气风发,同时伸出手来,三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