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其实已经有些燥热了,天空碧蓝如洗,朵朵云片洁白柔软,似有若无地漂浮在空中。 贝柒柒一路被焦急的南诗领着往前,但碍于她已显怀,南诗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到底还是怕惊了贝柒柒,只能跺跺脚干着急。 洛微蓝果然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身旁端坐着同样急躁的贲氏,洛二夫人。贝柒柒与贲氏,洛二夫人见过礼后马上打发贲氏去休息,毕竟作为初胎孕妇,还是仔细一点为妙。当然,她也以此为借口打发了一旁的洛二夫人,看着洛二夫人袅袅婷婷的背影,柒柒撇了撇嘴,果真亲孙子比侄女重要啊。 头顶的仙鹤灵蛇攒八角细梁宫灯被丫鬟们点起,暖暖地泛着橘色的光芒,一袭青色深衣的微蓝唇角紧抿,双眼合起,可眼球似乎在不安地迅速转动,和暖意融融的光一比,显得异常格格不入。柒柒也没去管她,只揉了揉腰,在一旁的美人榻上靠了靠。 等微蓝醒来,首先入目的就是柒柒安静沉稳的面容,在这样的静夜之中,让微蓝原本慌乱而无处安放的心瞬间回落。 “睡得可好?”柒柒放柔声线问道,伸手揉了揉自己疲软的腰。 微蓝一瞬有些内疚,慌忙爬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 “躺着罢,你最近神思不宁,焦躁过虑的。我给你下了两针,想来是精神头好些了。”柒柒言语关切,安抚道:“这次慧主子要接你入宫祈福,你若是不想应雪公子的婚事,这倒是个推脱的法子。” 微蓝抬头看向柒柒,眸子里闪过惊愕。 “强扭的瓜不甜,雪公子他……怕只是执念,我既是你姐姐,怎么能看你往火坑里跳?雪公子他……确实与几年前不同了。”柒柒说着,双眼放空朝向外间的荷花池。夏日未至,荷花还未绽放,她就那样眼神不明地看着,忽然想起公孙雪以前同她提起吉雅娜的那副神情,那种志得意满得仿佛获得了全世界的模样。 可是前几日,她偶然看着他带自己的儿子出门时,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深深厌恶。柒柒明白,也许市井传言,并非不可信。 “公爹已经让洛家从中周旋,你既已定了吴家,他们也断然不会不管你的。蓝儿你多多忍耐下,想来事情也是好解决的。”柒柒神情平淡,只拍了拍微蓝的手,有些忧虑地说:“你本就体弱,再多思多虑的,这几年好容易调养好的身体又要被糟蹋了。” 见微蓝呼吸一滞,柒柒复而补上一句,“左右宫中有慧主子坐镇,只是……”柒柒面上血色淡了些,“女儿家名节何为重要,吴家又是高门大户,恐怕往后,蓝儿只能在吴家大院里苦熬着了。” 微蓝抬眸,缓缓一笑,笑得无奈又怅惘。“其实嫁谁都一样罢,吴君峤很好,我嫁他也许不错,可终究……”微蓝没有说下去,她更爱的是她自己啊。 柒柒见微蓝面色犹疑,想了想道:“还是委屈了你,可能……可能日后从旁屋过继个孩子来……你长日没那么无聊,日子也就好过了。” 微蓝不想柒柒竟是这样想的,面色转白,血色一点点抽离,她凄怆一笑:“姐姐这次可是怕我闹?”对啊,依蓝楠的个性,明着闹不可能,她暗暗把事情推脱掉真的可能的。 微蓝别过眼,拂掉柒柒伸过来的手,“嫂嫂是怕我临时不答应同吴家的婚事,还是怕我和公孙雪跑了?或者这两边我都给开罪了,留着咱们南郡洛家受罪?” 柒柒的唇动了动,全身被微蓝的眼神盯得发凉。 “我以为嫂嫂是懂我的。是啊,嫂嫂和五哥哥情投意合,成书乖巧,确实是不容人搅乱这大好日子。”微蓝苦恼地抚额,眼中泪光闪闪,“其它人怎么想我,我都不在乎。可嫂嫂居然也这么想我!”微蓝顺手从腕上扔出一串翠色链子,“难不成宣德二年我上京都时,没有这链子,嫂嫂便不会救我?” 贝柒柒沉默,只觉周遭春风里带了凉意。是吧,如果没有雪公子,她当初会救微蓝吗?她瞅见了微蓝腕间的链子,确定了她的身份。只是医者仁心,微蓝当年玉雪可爱,想来她不会见死不救吧? 柒柒忽然反应过来,陡然一惊,“你……你居然晓得?” “是啊,我也是最近才明白的。这串链子是乌羌约定婚姻的信物,由达瓦公主转给馨娘再到我的手里。”微蓝言语淡淡的,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柒柒思绪纷乱,愣了半天回视她。 “那蓝儿你该晓得雪公子他……” 微蓝握紧手中的一节细滑衣角,圆润的指尖微微发白,低喝道:“他想要娶,我就一定要嫁吗?几年前南郡洛家就挡了这事,他高高兴兴地回乌羌娶了妻生了子,这事也就了结了。可这会子我定了吴家,官府下了印,他丧了妻,他就要我心甘情愿地随他去相夫教子,凭甚?他以为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再说我对他全无情谊,不是因为嫂嫂你,我对这种朝秦暮楚,举止轻佻的男人,是正眼都不会望一下的。” 柒柒的双手紧攥着,说不出来是着急还是生气,她似乎想要安抚微蓝,又心中为公孙雪打抱不平。 “他……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有苦衷的……可你既然晓得婚约这回事,竟然……”柒柒皱着眉恍惚道。 “其实我太傻了,”微蓝神情安宁,摇头一笑,“明明笨得可以,还自诩聪明,以为自己一直可以置身事外。哪里晓得自己从来就陷在局中,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带着我往前走,是是非非都是自己要去趟的。” 春夜寂静,微蓝柒柒二人相对而坐,柒柒嘴唇轻颤,抬眼见微蓝讽刺的面容,橘色的灯光衬得微蓝面容一团暖意,但抵不住她冰封刀刻的眉眼,那是一种寒夜的凄凉,柒柒不自觉地抚了抚肚子,心中只觉自己从未认识过眼前人一般。本该是桃花般粉嫩娇柔的颜色,却在暗夜中开出了坚冰一样的花朵。 “蓝儿,其实……”柒柒慌忙想要辩解,话语却被微蓝从中截断。 “我有时是主动惹了事端,如鲁王德馨会那遭,如宫中玉涟公主那桩子事。可为甚从未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高不高兴?”微蓝的目光略有茫然,“你们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强加给我,却一直对我说,你别多想了,这是为你好,不告诉我缘由,是觉着不知道的人才最幸福吗?馨娘的事我真的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不管之前的好奇也好,无奈也罢,前尘往事和我并没有太多关系。” 柒柒闻言叹了口气,想要拍拍微蓝的手,倒又被她拂开。微蓝的满脸写着一种怅然,眼中蓄着泪水,说着说着便鼻头发酸:“有谁真正心疼我呢?我这么没心没肺地活了这么多年,说服自己把别人安排的生活当作自己喜欢的,把已经失去的当作自己不想要的,天知道我又多想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微蓝的眼泪晶莹剔透,噼里啪啦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热热地砸在她自己的手背上。她本是哭腔,到后来反倒轻轻笑了起来,只让闻者觉得诡异。“不曾体会到自由为何物的人,怎么会了解被折断翅膀被束缚的感觉?再锦衣玉食,不过是只郁郁寡欢的笼中鸟罢了。” 暖橘色的光丝毫不减微蓝面上冷意,柒柒一时忘了自己行动不便,“腾”地站起身来想要捂住微蓝的嘴,她面上扭曲,抿了抿嘴,只叫微蓝压低声音。 “别说了,可不能再闹了,蓝儿……”柒柒压低声音提醒微蓝,可似乎无济于事。 微蓝重重地“哼”了一声,讥诮道:“凭甚我就得被人指着鼻子说蛮夷,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凭甚其他人就可以高枕无忧地站在制高点上嘲笑指责我,却不许我反击回去?做洛家人,做馨娘的女儿就得夹着尾巴做人?”微蓝起身按下柒柒的手,发丝凌乱,青色的寝衣让她面色惨淡,精致立体的五官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冰冷,柒柒不住地打颤,才发现自己面前的是头快被逼疯的小兽。 微蓝不住冷笑:“凭甚叫我忍让顺从?谁的冤谁的仇通通能拉我出来转一圈,真当我就是逆来顺受的吗?” 柒柒见微蓝正在气头上,犟得厉害,也明白她的苦楚,其实微蓝本就倔强固执,现下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唉,指望着微蓝发泄一下便忘了这事,柒柒想着,又惴惴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转念一想,忽然一慌:“蓝儿你……想做甚?” 话语间,微蓝已抚了抚自己的衣袖,用力挫平了衣服上被自己抓出的褶皱,抬头把眼泪揉去,“嫂嫂放心,我会乖乖去祈福,绝不会连累家中分毫,既然早早被划分到了这里,哪有不尽份心意的道理。嫂嫂莫怕,我绝不添乱。”微蓝语气恢复一片淡然,虽然语音里还是哭腔,弯弯的睫毛也忍不住抖了下,却目光清冷地吩咐道:“嫂嫂不若早些回去罢,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柒柒本想要打破这种尴尬,一时又觉喉口梗塞,眼下有微微灼热,她歪头忍下腔子里迸出的一股子酸意,站起身来无奈发觉身子重了千斤。她哑着嗓子,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最后她说:“蓝儿,你别怪我。”眼眶湿了湿便也拖着身子走了。 微蓝优雅从容地唤南诗跟上去搀扶柒柒,用力揉搓自己发红的眼睛。她心头凉得厉害,心里头却蕴着的一股无名邪火,仿佛一冲出来便可焚烧一切。额角沁出的冷汗被她挥去,微蓝暗暗对自己说:“蓝楠,睡够了也就该醒了。” 三日后,微蓝得封号“明”,表天下之率,由宫中叮当作响的宫轿接入位于祈福超度的后土祠左侧的静苑带发修行。由于她只是吴君峤的未婚妻,宫人只唤她一声“明姑娘”,用以和有品级的夫人区分开。 南风执意随行侍立,洛二夫人本还指了伊人跟着,倒是伊人推说身体不适,怕给微蓝过了病气,亵渎了神灵。南诗想来却被宋嬷嬷拒了,微蓝苦笑,不想说一句话。 宫轿外细雨绵绵,微蓝透过不时被风吹起的帘子瞧见幽深的永巷,经过如意殿,有黄门尖细讨好的声音:“明姑娘,慧妃娘娘吩咐了要见姑娘,您看……” 微蓝打帘对着外面跟随的南风点点头,宫轿也就脚步极快地抬到了如意殿前。蕴笙已贵为慧妃,近来章家屡屡生事,惹得志皇对蓉妃冷淡不少,独独爱往蕴笙宫中走动。微蓝叹口气,人人都道宫廷繁华,她却觉得不过浮云萧索,不知蕴笙到底如何。 如意殿金光璀璨,微蓝偏头在雨雾中看了看这座静静的宫殿,默然无语。晃神间有人执伞快步迎来,微蓝身边的人哗啦啦地跪了一地,微蓝听他们男男女女高声道:“给慧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蕴笙淡淡抬手,示意旁人起身,便把伞往微蓝的方向偏了偏,笑道:“瞧瞧,还是小时候的模样,下了雨还不爱打伞,一个人在雨里站着,淋湿了可就要吃药了。”蕴笙说着摸摸微蓝的头,给她用帕子擦擦脸,“怎的如此憔悴?” 微蓝轻轻侧首,有点疑惑,又好像听不太懂蕴笙的话语,懵懵地看着她。南风赶忙拽拽微蓝的袖管,小声提醒:“小姐,行礼啊。” 蕴笙给微蓝仔仔细细地擦了脸,心情颇好地道:“自家姐妹,原用不着这般,快些进去罢,等着呢。”拍拍微蓝的肩膀,“到了姐姐这儿,万事不必担心。”说着把微蓝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绵绵细雨的,蓝儿小心感了风寒。”蕴笙小心挽着微蓝,好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见她一言不发,摇摇头:“一会子见了人可别这么死气沉沉的。”又笑着对南风点点头,“这段日子好好照顾蓝儿,你也不必进殿,”唤了一个小黄门道:“带她去静苑安置下,别叫我妹妹住得不舒服。” 微蓝还没反应过来,再次茫然地看蕴笙一眼时,蕴笙早已专心撑她手中那把油纸伞去了。 两人穿过一排朱色的柱子,走进金碧辉煌的内殿,刚一迈进殿中,微蓝只觉脚下柔软非常,像是踩在云端一般,蕴笙拉紧了微蓝的手,关切道:“才铺的地衣,公孙雪刚刚送来的狐裘,我一气之下叫人做成了毯子,进殿好使,倒也清净。”蕴笙说着,又重重地踩了几脚,“让他多事。” 微蓝这才笑了笑,听得蕴笙吩咐道:“都下去罢。”宫女们鱼贯而出,微笑着向微蓝行礼。 待人走尽,蕴笙拉着微蓝跪下,柔声道:“臣妾携妹洛微蓝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寿无疆。”蕴笙的声音如泉水叮咚,无比好听。可微蓝却心头乱跳,惊愕万分,她侧脸看蕴笙一眼,伸手拽了拽蕴笙宽大的袖子。蕴笙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嘴角带笑,再得到准许后又把微蓝从地上提起来。 微蓝肃然而立,遥见重重帘幔之后,有一男子半倚在坐榻之上。 “入宫可还习惯?”志皇声音清朗,倒像是存着亲近之意。 微蓝尽力把头垂到最低,只浓黑的睫毛轻轻颤动,恭敬道:“民女谢皇上关爱,自然是习惯的。” “哦?”志皇起身,撩开面前的帘幔,嘴边噙笑,一副风流姿态,“你姐姐常和我念叨你,此番你无辜受累,就在宫里避避难,也好叫你姐妹团聚团聚。待到风头过了,再去吴家也不迟。” 面前的志皇居高临下地凝视她,似乎在打量一头暗箭下瞄准许久的梅花鹿,表情中是说不尽的快意。微蓝感受到他的目光,死死低下头去,面对这种随时可将她燃为灰烬的人,她自然避之不及。 “六年采选时,朕倒以为你这妹妹骨子里傲气得很,在宫中也是无法长留。如今不也是齐整地立在朕跟前?可见世间的事,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哪那么容易说得清?”志皇心情大好地拉着蕴笙,微蓝微微抬头瞥他一眼,见他不过二十七八岁模样,身材高挑修长,墨蓝色的冰蚕丝云纹滚边外袍,内衬素色深衣,腰间一段通体透亮的白玉腰带,给这位年轻君王几分书生意气,更添几分温润如玉,倒是把骨子里的杀伐果断掩去了不少。 “怎么?朕可比玉涟平和不少,你对着她可以振振有词,对着朕却一言不发了?”志皇长长的睫毛狡黠地一动,瞳孔中充满深意,微蓝再不敢看,只瑟缩低声道:“民女不敢。” 一旁蕴笙笑了笑,“许是她在闺中拘得久了,竟显得有些粗粗笨笨的,让皇上笑话了。只是蓝儿她近来不太如意,……其中缘由,皇上也是晓得的。” 志皇叹口气,“也是,如此便多往你姐姐这里走动走动,你头次进宫小住,别的晃了神冲撞了别殿的贵人。” 微蓝继续低头,谨慎地答了句:“是。” 估计是微蓝表现得木讷无趣,志皇一时也再懒得理她,蕴笙看要冷场,让身为女官的南云进殿,抱来了白白胖胖的二皇子曦儿,蕴笙同志皇夫妻二人就走到一边逗弄孩子去了,又吩咐宫女摆上几案让微蓝用些点心。 蕴笙微笑看着曦儿,那孩子嘴角还留着口水,砸吧着嘴,好像是吃饱喝足一般。蕴笙细心询问着孩子的日常起居,见志皇将他高高地举起,和孩子亲密的样子,面上尽是柔和神情。 这场景实在其乐融融,温情无限,微蓝撇过眼,心中更加茫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出神之间只胡乱塞了几口点心,就听南云介绍道:“蓝儿小姐,这是宫里御膳房做的玉面尖,小姐入宫实为祈福,所以小主特意吩咐御膳房换了芦菔菘菜馅,想来是清爽宜;这是核桃杏仁羹,这是豌豆米糕,小姐都尝尝罢。” 几样点心虽简单,却摆布精巧。核桃杏仁露在青铜染炉中嘟嘟嘟地温着,场面本算祥和,可她咬了几口却有些迟疑。 那玉面尖实际上就是华熠的水晶肉包子,南云说了蕴笙特意吩咐做的素馅,那她怎么会吃到肉馅呢? 南云率先嚷嚷出来,“哎呀,这……” 志皇闻声过来,把孩子递到南云怀中,蕴笙没好气道:“一点规矩没有,圣驾在此,大呼小叫甚!” 南云咬咬嘴唇道:“奴亲自去拿的玉面尖,这……这可是坏功德的事。”脸色灰败地继续小声嘟囔:“御膳房怎的这么不小心。” 蕴笙令南云向志皇赔罪,接过曦儿轻描淡写道:“把这笼玉面尖撤了。”又转头柔声道:“皇上不必担忧,只一两口,应当不损我华熠国运的。南云这丫头入宫挺久了,还是性子鲁莽,不懂礼数,估摸着是她一时贪玩,拿错了糕点,倒要推脱到御膳房那儿,臣妾这就打发她去永巷待几天。” 志皇的眉头拧起,挥挥手道:“爱妃,你身边的人一向妥帖,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入宫祈福不可食肉糜。这可是朕在场,若是不在,叫有心人捕风捉影了去,岂不是冤枉了你和洛小姐?”志皇心中明白,御膳房的总管是章家极力举荐的,因着蓉妃生了大皇子,他才默认了这个人选,不想蓉妃如今嚣张至此,尽然如此欺诲慧妃?玉面尖一向只选用熊肉和鹿肉融合做馅,宫中有品级的嫔妃中,只蓉妃和慧妃爱吃这样点心。这笼玉面尖,怕是蓉妃授意手下人故意为之。 “南云你照实说,御膳房里可是遇着了甚事?”志皇一瞬严厉起来,又柔和地摸摸蕴笙的手,“你可是朕亲封的正二品妃,不可太过柔弱,被人随便欺负了去,不然朕可是要心疼的。” 微蓝转念一想,微微侧头看一眼蕴笙,心中不得不佩服她的手段,谨言道:“ 皇上,错在民女,还请皇上不要为难慧主子。” “是啊,皇上,错在奴,奴从御膳房出来,不小心冲撞了给蓉妃娘娘拿玉面尖的芍药姐姐,怕是那时候奴一时恍惚拿错了,请皇上降罪。” 志皇笑意满满道:“你们这一个个,这是怎么了?”他温柔地替蕴笙挽了额角的碎发,“你啊,就是太柔弱老实了,为人又太宽和,御膳房还管着皇子的日常饮食,这会子朕可不敢用这章家的人了。慧妃你让洛家举荐个合意的人上来,再把曦儿也抱回你身边养着罢,整天让南云这等粗粗笨笨的丫头抱着,朕倒怕她又冲撞了甚人,摔了朕的二皇子。” 蕴笙眼中感动,一瞬就蓄满热泪,又隐忍克制道:“臣妾谢过皇上垂怜,只是……这不合规矩。”蕴笙手中的曦儿看众人的关注点都不在自己身上了,大哭起来。 志皇摆摆手道:“朕怎忍心叫你母子分离,前朝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就这么定了,哪有亲娘抱着孩子还这般嚎啕大哭的?委屈你了。” 蕴笙示意微蓝对着志皇一顿千恩万谢,微蓝看着殿中莲花灯的燃起的小小青烟,忍不住心里嘀咕。君王的宠爱,来的快,去的也快。美丽让人停下,聪明让人留下。志皇多情至此,对她犹不死心。看来在宫里这段日子,她要特别小心。看着首战告捷,志得意满的蕴笙,她却突然放心了。 果然,蕴笙是适合宫廷的,或许到了静苑,青灯古佛的,能让她有安宁静谧的感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