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暴君一起这个念头,并有实施打算和能力,就算一次。
傅星河深深地、深深地,为自己命运多舛而怜爱。
她怜爱一秒,马上下床穿鞋,准备回家,她冒险祭出耳环,可不是为了伤春悲秋。
贵妃出宫虽然没什么大排场,但是温华殿里跟出了两个太监四个宫女。
傅家离皇宫并不远,做轿子都能到。但是傅星河不适应人力抬轿,总觉得怪怪的,选择坐马车。
与此同时,一名太监匆匆进了御书房,禀道:“陛下,太傅邀您到傅家,说是有要事禀报。”
傅寒不会做没轻没重的事,若非攸关性命国事,断不会这样。
孟岽庭放下奏折,眼里情绪骤深:“贵妃出事了?”
福全小心提醒:“陛下,贵妃刚刚出宫,傅家这会儿怕还不知道娘娘要省亲。”
孟岽庭说给傅星河一天就是一天,连提前半天通知傅家都不准。
“哦?”孟岽庭给奏折盖上印章,慢条斯理放到一旁,“有说是什么事吗?”
太监:“与外头联系了,看不出太傅要做什么。傅家也没有其他动静。”
福全贴心道:“陛下走一趟吧?”
孟岽庭勉为其难。
……
贵妃突然归家,傅家的看门小厮吓了一跳,小跑着上来跪拜,傅星河拦住她,“像以前那样就好,别跪。”
小厮此前正好回家奔丧半月,仰着头愣住,以前那样?以前也不是这样啊,每次小姐回来都对小厮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宫里规矩大,生活定然不好过,连傅星河都被迫懂事了。
小厮感同身受:“我去告知老爷夫人。”
“不忙。”傅星河摆摆手,“我自己进去。”
她捏住裙摆微微上提,跨步进门,径直往主屋进去。
一股淡淡的药味传来,傅星河快步进门,正好撞见宓丁兰端着一碗药进里屋。
“星河?”宓丁兰瞪大眼睛,“你怎么出宫来了?”
傅星河眼角一酸:“听说父亲病了。”
“不碍事,不碍事……”宓丁兰放下药碗,拉住傅星河的手问东问西,“你出宫可得陛下允许了?太后有没有为难你?”
傅星河:“没有。”
此时此刻,傅星河体会到了诗中“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的心情,无论深宫如何,回娘家只能报喜。怕宓丁兰不信,厚着脸皮编了一句:“陛下也是维护我的。”
傅星河说完,脸都烧了起来。
这绝对是她说过最艰难的谎言。
尽管她卖力表演,宓丁兰也只是笑着说了一句“那就好”,显然不怎么信。
爱屋及乌,若是陛下维护星河,又怎么会不待见岳丈呢?
“你爹正在睡觉,让药放凉一些,咱们母女两先说说话。”
夏眠一直跟着她,傅星河看了她一眼,对方识趣地退后五步。
“爹到底怎么了?”
宓丁兰:“三天前不小心受了风寒,本不严重,但是太医说他思虑过重,反而越发严重卧床不起了。”
“季清构呢?”
“说起他……”宓丁兰眼里闪过忧色,“你季叔他无父无母,我生你时,你爹去请产婆,路上遇到一个小乞丐在认石碑上的字,你爹见他嗜字求知,于心不忍,就顺道把他一起带回来了,后来在傅家私塾读书,天分极高,老实勤恳,你爹把他收为学生。”
“一晃儿,清构也在傅家十几年了,他的名字都是你爹取的,亦师亦友。”宓丁兰抹了把泪,“你爹是心里愧疚。若非是他,清构不会跟太子同门,不会卷入皇家之争,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收学生。事到如今,你爹甚至因为避嫌,不能过问清构的案子。你也不必太担心,当初太子出事,不也……那么过来了。
傅星河沉默,废太子同门,党羽率极高,暴君有他的立场。
她参与了那事,知道孟岽庭确实被人出卖了,眼睛中毒退守茅屋。季清构不是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入狱。
她担心傅寒受不了打击。
傅星河拍了拍宓丁兰的手,“我去看看爹。”
宓丁兰要端药,傅星河轻声道:“我来。”
宓丁兰眼尖地发现傅星河指腹上几个扎伤的口子,她一下子联想到深宫里那些不能言说的酷刑,脸色骤变:“你手怎么了?”
傅星河维持宠妃人设:“替陛下做衣服扎的。”
宓丁兰将信将疑,低声教导:“是吗……适当藏拙不是坏事。”
她女儿做的衣服,真的能穿吗?
傅星河低头应允,两人一齐进了内间,傅寒就躺在床上,脸颊凹瘦,一脸病气。
“爹。”傅星河喊道,眼神不经意一扫,在傅寒枕头底下发现剧烈的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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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星河瞳孔一缩,手里的药碗一下子端不住,倒扣在身上,啪啦滚落地上。再一看傅寒的头顶,也显示轻微的毒性。
她挡开宓丁兰,在众人不解的视线中,动作快速地扶起傅寒,从他被褥底下刮出了一个纸包。
宓丁兰担心傅星河动作大,伤到傅寒一把老骨头,一脸懵地制止傅星河。
“药都洒身上了。”宓丁兰把傅星河拉开,拍掉她胸口的药渣,“换去换衣服,冒冒失失”
宓丁兰声音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傅星河搜出来的东西。
她不傻,傅寒藏这个意味着什么她知道。
他想用自己的命向陛下求情,换季清构的命。
“老爷”宓丁兰哽咽地叫了一声。
傅寒被傅星河这一通折腾醒了,看见傅星河,恍惚间还以为回到她未出阁的日子:“你又来折腾你娘私房钱?”
宓丁兰心里一咯噔,傅寒有些神志不清了。
傅星河很冷静,当着傅寒的面,把药包投入烛火,火焰肆虐吞噬,瞬间化为灰烬。
“爹,你真行。”傅星河气笑了。
傅寒训了傅星河二十年,猛不丁被女儿反训,瞬间清醒过来,老脸都挂不住:“我主意已定,任何人不必再劝。”
傅星河:“那你说说怎么让陛下答应你?”
一个人站,一个人坐,气势就凭空矮了一截,太傅大人头回面对审讯,干巴巴道:“先帝给我留了道圣旨。”
先帝目光长远,一个儿子坑了傅寒,怕另一个儿子杀了傅寒。
这道圣旨,傅寒从不为自己准备,后来傅星河进宫,他深信圣旨得留给女儿。谁知傅星河还没搞出事来,季清构先出问题。
光是一道圣旨,特赦谋反罪还不够,还得加上他的命,使傅家再无威胁。
傅寒今早派人去请陛下了,他会当着孟岽庭的面,请求他饶季清构一命。
如果可以,请他再宽恕傅星河将来做的孽。
女婿还没来,女儿先来了,还看穿了他的计划。
傅星河勾了勾嘴角,“药粉打开过,少了一些,看来父亲是打算今天找陛下。”
傅寒:“陛下在路上了,你回宫吧。”
傅星河对宓丁兰道:“娘,去爹能藏圣旨的地方搜一搜,没收了。”
傅寒:“你、你”
宓丁兰来不及伤心丈夫寻死,就眼睁睁看着父女争锋相对,好像家里的顶梁柱一下子换人了。她下意识听了女儿的话:“哎,好。”
傅寒气得直咳嗽,傅星河命人给他换个大夫继续治。
宓丁兰吩咐管家:“去请张大夫、不,还是王大夫吧……”
这件事要瞒下来,就不能请御医。但是傅寒一把年纪中了毒,普通郎中治不好。宓丁兰有些急。
傅星河低头拧了一下裙摆上的中药渍,拧出一滩难闻的药水,熏得她胃里直干呕。
今天两个儿子正好都不在家,宓丁兰现在事事征求女儿的意见。
傅星河缓了缓,被这里的药味熏得昏昏欲吐,她抿了抿唇:“去宫里请姜太医。”
姜太医是太医院首席,一般没有孟岽庭的口谕请不动他。
傅星河抿了抿唇:“就说本宫肚子痛,陛下也在。”
孟岽庭待会儿就到了,陛下也在又不等于陛下要请太医。
靠太医自己理解了。
宓丁兰噙着泪望向傅寒,这道圣旨真的不能留给女儿吗?她这种狐假虎威的胆子真的很危险。
太医的理解:娘娘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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