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很小的时候,易晓天总是搬着小凳子坐在妈妈旁边看她画画,看着那些五颜六色一点一点汇聚,仿佛魔术一样变成一幅幅美丽的画。
头顶的天窗落下明亮的阳光,细细的灰尘在阳光里飞舞,他的妈妈坐在被阳光框出来的正方形的光芒里,美得就像她笔下的画。
他从小就不是个能坐得住的小孩,但油彩颜料的气味总能让他平静下来,他不记得有多少次,他就那样看着妈妈画画,看着看着然后睡着过去。
在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也有他妈妈抱着他握着他的手教他画画的场景,他拿着自己画的稚拙的太阳给她看,她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阳光黯淡下去,周围又变成了一片漆黑,易晓天开了灯,画室很乱,大大小小完成的没完成的画扔了一地,有的盖了白布,有的就随便丢在角落,一切都维持着这间画室主人最后离开时的样子。
画室的钥匙只有两把,他爸对这个房间避之不及,平时都是易晓天在打扫。
他抽下书架上一本厚厚的速写本翻开,书页翻动,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画如同走马灯转过,从小孩子笨拙的涂鸦,到渐渐成型有模有样的石膏素描,易晓天翻到一页空白,从兜里拿出细心折好画了速写的烟盒纸,抚平了压在里头,垂落的视线在那副画上盯了好一会儿。
背对着光源,他的脸落在了阴影里,好一会儿后,他啪的合上速写本放回书架,又关上灯出去锁了画室。
咔哒一声锁响的同时,好像有什么别的东西也一起被关在了里面锁进了这间被人遗忘的画室。
……
高二年级的篮球赛很快就到了,篮球赛的初赛和复赛分别在周三周四下午,最后的决赛在周五放学前。
于是从周三开始,班里就开始各种躁动不安,对学业繁重日常枯燥的华光学生们来说,不管是精英班还是普通班学生,也不管有没有参加篮球赛,只要是能打破这日复一日常规作息的活动,都是极受欢迎的。
终场口哨声响,伴随着球场周围的尖叫欢呼声,易晓天跟其他队员一一击掌,方士其激动得不管不顾就扑过来要抱,易晓天往旁边一让,方士其就扑倒了后头毫无防备的庞胡,两人在大家的哄笑声中滚做了一团。
方士其好不容易爬起来,苦着脸控诉,“天哥你变了!”
一抬头。
“我天哥人呢?”
庞胡一脸无语地在旁边拍裤子,“冲隔壁球场去了。”
“咱们班今天的比赛不是结束了么?”
方士其委委屈屈抱怨,“去隔壁干啥?探察敌情?咱之前说去别班探底他不还翻我俩白眼呢么?”
庞胡耸肩,“谁知道呢。保不准隔壁有个天仙正在下凡呢。”
天仙是没有的,神仙倒是说不准,易晓天边走边咕嘟咕嘟灌水,一步不带停地喝完了一抹嘴,跟着抬手把喝空的塑料瓶对准远处垃圾桶一抛,瓶子哐当一声准确落了进去,他人也到了隔壁场地。
这边是1班和4班的场地,负责这边裁判的体育老师因为有事迟到了,所以比他们那边要晚开始,现在也还没结束。
易晓天扫了眼记分牌,1班落后。
比赛前庞胡和方士其在他耳边碎碎念了好几天,他虽然不耐烦但也听进去了点儿,按照综合实力来说,1班应该是种子选手,平均水平高,也有拔尖的,最关键是配合好;4班算中游,马马虎虎,顺道一说,易晓天他们5班,原本是被归类到菜鸡那一档的。
不过菜鸡们经过一顿磋磨和魔鬼训练,突然发威一路狂飙成了黑马闯进了决赛,倒是原来的种子选手现在看来岌岌可危保不准就要在半决赛折戟沉沙了。
“奇怪,1班今天怎么回事?发挥失常啊。”
“就是啊,你看他们班那个体委,刚才那个球传的。”
“也幸亏江风还在,到现在一直都是靠他在得分。”
“真看不出来,江风那种斯文长相打球这么厉害。”
“是啊,对他改观了。”
“唉,难得学神也来了,要是他也上场打球就好了,一定帅死了。”
“是啊,太可惜了。明明那么完美一个人,怎么身体就那么差呢,天妒英才啊。”
“不知道他看他们班男生打球,会不会羡慕……”
旁边传来嘀嘀咕咕讨论声,语气充满了同情和悲悯。
易晓天皱着眉毛往旁边扫了一眼,“烦不烦?”
旁边的女生们被他的目光扫到都是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闭了嘴往边上挪了挪。
易晓天收回目光往球场看去,于晨抱着手臂站在场外,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那么冷淡和从容,目光穿梭在场上来回跑动的球员身上时,谁也无法从他平静的眼神中看出他在想什么。
但是说羡慕?
羡慕你大爷!
于晨需要羡慕谁?
谁配!
易晓天哼哼。
就在这时,于晨忽然回头冲他身后的一个男生说了什么,那个男生点了点头一溜小跑到了裁判老师那边。
没一会儿。
“什么情况?”
“1班换人了?换谁?”
“卧槽,学神怎么回事,怎么把江风换下来了?之前他们班得分都靠他啊。”
“……学神果然不会打球吧?换人跟闹着玩似的,还技术指导呢,在边上做个完美的吉祥物不是挺好的么。”
场外一片哗然,场上的江风也愣住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远远望向于晨,因为剧烈运动而泛红兴奋的脸霎时沉了下来。
他抿了抿唇,浑身是汗,新配的眼镜片后,目光阴沉地与于晨对视。
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到了那仿佛对峙一样的紧绷气氛当中,一时安静得有些可怕。
侯斌和1班其他几个队员有些无措地来回看着他俩。易晓天眯了眯眼。
江风在众人视线的中心推了推眼镜,提高了声音冷笑,“怎么,学神这是要公报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