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1、措手不及(1 / 1)朝安宫女公子旧事首页

傅嘉公子在暗搓搓的研究如何利用巽风救出李酉的时候,巽风正在忙着另一件事。  和煦穿堂的万梧亭中,巽风在和常矣抓阄,到底由谁去捅一捅李皎这个“马蜂窝”。一朵朝天菊,常矣喜笑颜开的揪完一片,把最后一片留给了巽风。巽风从出生到而立之年,一直都是个倒霉孩子,一直都是。    巽风愁眉苦脸,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常大人,觉得还是你比较得她的欢心,你去比较好吧。”    常矣好不容易躲过,哪是几句好话,就可以去赴汤蹈火的,“巽风大人,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一朵寿客定定输赢,你可不能食言啊。”    常矣在李皎身边伺候二十余载,常矣都不去做的事情,谁去谁倒霉。巽风拿起密函,说不定对于朝安宫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消息呢。只要自我安慰一下,凡事也不觉得那么可怕了。“那就劳烦常大人去帮我看看后院那位了。”    常矣谦让着,“好说,好说。”    李皎看着密函的手抖了抖,眼中都要喷出火来。巽风感受到山雨欲来的气息,丝毫不敢妄动。    “这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李皎顺手将密函放进炭火中,顷刻灰烬。  “酉时,尚大人送来的。”  “徐姬有孕,在这个时候!崔家都是死人么!”  “公主,徐姬有孕,也未必是生皇子,何况是庶出皇子也不能与不寂公子相较。而且,此时,屠邱在即,不正好可以稳住徐家么。”    李皎看着巽风的眼神,宛如凭空射出的箭雨,“正是屠邱的时候怀孕,我们要借助徐家的兵力,不能动徐姬的孩子;等到夺嫡的时候生出来,徐太子母族有除藩的功劳,陛下就不会忌讳他们与邱家的那一点点姻亲关系;何况不寂这么多年养在我身边,身世也是个不可说之事。储君之位,徐家占尽先机,这一手的好算盘。我打少府君两个耳光,打少了。他现在倒是早早的跑出汾阳城,留了个难题给我。”    巽风突然觉得,自己说了句傻缺的话。徐家要拼一半天下,徐姬的孩子只要生出来一定是个皇子,不是,也会变成是。    李皎心里暗自恨道,在他的心里,多半不当不寂是自己的儿子吧。  “阿秋什么时候能到?”  “阿秋三日前在淮水,按照脚程来算,后天应该就到了。”    巽风手心握拳,找了个机会,尽力的铺垫,“公主,徐姬自然有崔家去烦恼,不寂有乾坤和崔翡在身边这一路也不会出什么大差错,何况到了东都邺城,还有崔鸿和崔玮在,徐家就算有皇子,也未必能抵过崔氏两家的势力。何况岭南士族在京畿根基不深,也难翻大浪。但是,”巽风顿了顿,“公主,我这里还有一封云官送来的消息。”    李皎也是烦躁,没好气接过说道,“怎么现在才拿出来。可是七星关有了什么变动。”    李皎展开绢丝做的字条,上面写着“梅月初七卯时,青龙山东南麓,惠暨郡王遇袭,生死不明。”    李皎惊觉,死死的盯着巽风,“陈源死了?”  巽风不说话,生死不明是因为平津城内封锁了消息,是生是死要等苏家的消息了。不过,多半也会是秘不发丧,要是活着,为了军心,陈湘也会早早的出来说陈源活着。    巽风扶住李皎,“公主,七星关有变,我们不能再等阿秋了。不论是谁对陈源下的手,我们被釜底抽薪了,没了陈源,这战事只能靠硬撑。云火兵现在也只是一个空架子,徐家又是少府君的人,邱世玉要是七星关兵变,整个大启李氏危矣。”    李皎点头,“去跟常矣马上准备下,明日我们前往孟州。”    李皎的手有些冰凉,巽风见她情绪未有激动便慢慢的放开,李皎腿软险些栽倒在地,巽风急忙稳住李皎,安慰道,“陈源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什么情况我们到孟州就知道了。”    李皎眼眶赤红,却强忍泪珠,“咳,终归是我害了他。我许诺他的,自然要做到,去把明酉交给傅嘉吧。还有,让苏家先别有动作,自保为上。”  巽风心中一叹,李皎若是此时大发雷霆,也会比强装镇定让人看着心安。惠暨郡王若是死了,就真的熬成朝安公主的心头朱砂,求仁得仁,前仇旧恨一笔勾销,也是圆满。    巽风退出了暖阁,李皎跌坐在榻前,一直沉思不语。  掌灯后常矣进去伺候李皎休息,发现女公子还是坐在榻前,连姿势都没有换过,十分忧心。“公主,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安抚不寂公子,他此次是孤身一人前往东都;惠暨郡王的事情等到孟州再行谋定吧。至少现在,少府君和徐家还在我们的身后,而少府君也绝不可能与邱世玉有联手的可能。”    李皎挪了挪已经麻木的腿,由着常矣扶自己起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陈源不在,谁会是下一个惠暨郡王,想着想着,就发现我漏算了一件事情。你说陈源生死不明,陈家的七万屯兵尽在陈湘的掌握,而邱世玉要是联合了陈湘,那七星关加上他带去的五万亲兵就共有叛军十二万,想到这个,我就睡不下去了。”    常矣笑了,伺候李皎去妆,“公主,莫要担心了,您还不相信白骨王侯吗?地狱归者,都是踏着焚火而来,此战,我们必胜。”言毕,跪向李皎,目光清澈而坚毅。    李皎本来堵塞的心,仿佛透过一丝光亮,虽然羸弱,却是希望。朝安公主点点头,“好,去拿纸笔,我要给陈湘再添一个绊马索。”    汾阳城北堆了两队人马,崔翡带着不寂和从心的大小仆众浩浩荡荡驶出了汾阳城,崔二公子躲在车上不停的摸着下巴,或忧或思,李皎如此匆忙的出了汾阳前往孟州,肯定是七星关出了事情。崔家不像邱、陈、徐三家,是个佞臣家族,杀士族臣子可用天子釜刀,但是上战场杀敌绝不是他们的强项。    崔二公子即使把下巴摸秃了,也没想起哪一个族内子弟可以带兵在叛乱杀进东都的时候抵挡一二。最后得出了一条结论,若东都防线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还是举家逃往上阳比较保险,等到政事稳定、胜负已分,再行投诚。博陵崔氏混迹四百年历经五代王朝依然屹立不倒,靠得就是见风使舵和能屈能伸。    崔二公子的算盘刚刚落定,天空平定一声响雷,忽而滚珠般的雨点接连而下,仆从车队避雨不及,急忙驾车驶进附近的良莠亭。    良莠亭内,已有女子三人,为首的黑袍玄纱正坐在亭内避雨,身边的两名侍女正忙着煮茶和整肃淋湿的行李。崔翡从车内看去,见女子们装束有异,浑身上下又有一股阴气,皱了眉,唤来老周,“你去看看那些女子什么来历,可否让出这亭子给公子们避雨。”    老周点头,刚想上前,只听后车的从心公子欢快的唤着,“阿秋姑姑。”    黑袍女子转头望向从心的方向,微微一笑。老周看着崔翡的示意,急忙上前表明来意。    从心是个欢脱的性格,几步并作一步,直接奔到亭内,上前施礼并不见外,“阿秋姑姑这是去汾阳城吗?”  被换作阿秋的黑袍女子点点头,“从心公子这是出汾阳吗?”  赵从心指着车队,“我与弟弟前去东都,刚出了汾阳城就遇到了急雨,小崔大人说来这里避避雨,居然遇到了姑姑。阿千大人可好?”    阿秋看向车队,不寂和崔翡已经下了车,在仆从打着折伞的簇拥下,走向亭内。阿秋转过头看着从心笑道,“阿千好着呢,等你功课精进,禀明女公子就让阿千来汾阳看你。”    阿秋向不寂公子施礼,“小公子安好。”  不寂点点头,“阿秋大人这是与母亲会和吗?母亲已经前往孟州了,要不是这雨,说不定阿秋大人不到傍晚就能见到她了。”    崔翡不识相的轻咳一声,刷了一下存在感。不寂介绍道,“这是东都天子陪臣博陵崔家的二公子。”    阿秋早就注意了崔翡,崔翡比她想象的年轻,礼数周全道,“小崔大人,久仰。”  因有黑纱遮面,崔翡看不清阿秋的长相,但阿秋大人的名号他还是听过的。七都山的巫党是高平李氏供养的神奉,信奉太阳火神,而法力最高的据说便是眼前这位锞子峰的第一巫女阿秋。    崔翡见阿秋眼中秋水含笑,斯文还礼,“阿秋大人,幸会。”  阿秋让出亭内桌椅,“小崔大人为陛下办事途经汾阳城,我在这里久候了。”    崔翡一听这句,眼皮跳了一跳,心里暗自腹诽,这神婆说话颠三倒四,话中有话,不知是不是窥探到什么天机。随及,说道,“不知阿秋大人在此等候崔某是有何事?”    阿秋示意侍女拿出一个锦盒,阿秋打开锦盒,拿出一块翠白相间的玉牌,递给崔翡,“钟山之玉,炊以炉炭,三日三夜而色泽不变,则至德天地之精也。这是赤金火中炼烧过的凉玉玦,我七都山上一共也就炼出过三块,一块在先帝的戚夫人手中名曰“齐珠”,一块在废太子手中名曰“琅玕”,还有这一块“虬光”一直是我七都山的山门之宝。今天拿出来,是烦劳小崔大人在新君既定之后替我七都山巫门奉给新君的皇后。”    崔翡不知阿秋到底是何意思,因避雨不及,二人也是第一次相见。关系还没有到可以替巫门向皇后献宝的地步,何况,这不寂和从心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七都山的一块宝玉落入崔翡的手里,这事情总是透着诡异。崔翡婉拒道,“多谢阿秋大人对在下的信任,将这如麟的美玉交给在下保管,不过,阿秋大人既然有意献给未来的皇后,何不到时候亲自前往东都奉上,方显诚意。”    阿秋看着亭外的春雨渐渐的进入尾声,苦涩一笑,“小崔大人有所不知,我活不到那个时候。而且,自清河三年始,李氏皇族苛令巫臣终身不能踏入邺城和栎阳。”    崔翡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坑,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拒绝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谁知道到时候是谁做皇后,若是个对家,自己去献宝,岂不是找死,继续摆事实讲道理的婉拒道,“既然如此,阿秋大人还是收好,等时机妥当寻一个可以托付的忠良人士献给皇后,才是美事一桩;在下,在这诡谲的帝都风云中,是否能看到最后,还是个未知。”    但他忽略了一点,对方是黑袍巫女阿秋。阿秋根本没听崔翡话中平实无华的逻辑,笑颜如花,眼眸中似燃起燎原的火光,却转瞬化成点点星波“可是,小崔大人,这虬光最后还是在大人的手里辗转交给未来皇后的。大人可以拒绝命运,却是躲不掉自己的结局。”    阿秋的手指弹向煮茶的火炭,火花四溅,落在崔翡眼前,恍惚中隐现,身着素衣的女公子满脸泪痕的向站在黑暗中的男子哭求,“不要杀他,我拿齐珠和虬光换,你不是一直想要它们么,如果不够,我拿我自己的性命换,放不寂和崔家一条生路。”女公子身形单薄,卑躬屈膝,声音充满悲愤、哀鸣和不甘。    老周不停的用手推着崔翡,不寂也紧张的唤着小崔大人,崔翡渐渐清醒,却惊得毛孔横竖,看着黑纱中露出的似火眼睛,问道,“我看到的是什么?”    雨停,天边祭出一道彩虹,乌云挥散,万里晴空碧云。阿秋为崔翡添了一道茶,“小崔大人看到的,可能是命数吧。”说罢,将装着虬光的锦盒再次递给崔翡。    崔翡不再拒绝,接过锦盒,道了声谢。这虬光如果关系到崔氏全族和女公子的性命,那么就不该拒绝。何况,落魄的女公子的哀求,足够说明了一件事,崔家夺嫡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