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冬脑袋沉沉的坐在一辆车的副驾驶上,车门开着。站在她旁边一个外国男子不停地在对她说“醒醒,醒醒。” 看见她睁开了眼睛才松了口气,“你刚经历了一场严重的车祸。” 她挣扎的抬头,拉下挡板,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又摸了下隐隐作痛的头,瞧见满手血迹之后瞳孔都没来得及缩一下转头就问那个男人,“我在流血吗”,这声音虚弱的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是的。”那个男人看了眼她又转身看了眼她的车子,“你很幸运。” 她顺着他转身的方向也缓缓探出身去瞅,伴着闪烁的车灯,她看见了一部前盖已经被撞的稀碎的车子,在黑夜里不停的嚎叫。 然后她略带惋惜的问那个男人,“我的车是彻底毁掉了是吗” 那男人有些怜悯的看着她,“是的。” 她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没多一会儿就听到了警车和消防车的声音。 “Hi,能听见我说话吗”一道悦耳的女声入耳。 沈立冬缓缓睁开眼,一个金发年轻的女孩子穿着消防服正蹲在她的身侧。 这么好看的女孩子为什么选择当消防员?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想这个?她在心里自嘲了下,然后回答,“可以,我能听见你说话。” “OK,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还好。” “你一直是清醒的吗?” “是的,我一直是清醒的。” “好的,我现在要做一个血液测试,稍微忍一下。” “好。” 她拿出什么东西在沈立冬的手指上扎了一下。 “好了,你能站起来吗现在?” “我觉得应该可以。” “救护车来了。” 有人抬着担架走过来。 她有些费劲的站到地上,然后自己躺在了担架上,一闭上眼睛就再也不想睁开。 救护车终于开走了。 她一路都闭着眼睛,其他人的声音开始逐渐褪去,颠簸间她觉得自己即将睡去。 再次醒来,入眼的是陌生的天花板,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模糊记起自己被送进了ER,被送进做CT,还拉着护士问这个检查是不是要她自己掏钱,还是ACC可以cover掉。中途她想下地小便的时候,被拒绝,护士们给她拿了一个长条的桶子垫在她的屁股下面,帮她把内裤拉下,然后留她在床上小解。再之后的印象是被推出CT室之后,脑袋被一个华裔小哥缝了几针。 脖子上架着颈套,脑袋动弹不得,左胳膊上套着血压仪,右手和右小臂有两处留置针,前胸和小腹各处贴着线,应该是连接到旁边的心率测试仪上的。身上套着宽松的病号服,之前穿的衣服已经不知去向。 这算是大难不死吗?仔细回忆撞上去的那一下,似乎并没有什么痛苦,如果就这样死掉似乎也不错。 人生如戏,剧情不喜欢,可以提前退场吗? 这大概要比沈延年的退场方式要好很多,最起码少了许多痛苦,她躺在病床上默默地想。 一个小护士拉开帘子走了进来,看到她睁着眼睛冲她笑了一下,“醒啦?” 她也想回她一个笑,但却只是咧了咧嘴,“恩。” “觉得疼吗?” “不,不觉得哪里疼。” “好的,一会儿会有医生过来检查。”小护士走到床头将一个连着线小遥控拉到病床一边的扶手上。“你有什么事情就按这个。” 沈立冬扫过小遥控上面的“call”字样,“恩,谢谢。” “不客气。” 小护士离开没一会儿,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身上没有穿白大褂,上身是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毛衣,袖子撸起到小臂,下身穿着合体的牛仔裤。 精致而又立体的五官,颜值高出天际。 居然有这么年轻帅气的医生。 尽管是全然不同的长相,但这个男人却让沈立冬立刻想起了陆东安。 两人身上有着同样的气质。 清新而又干净。 他自我介绍说是这里骨科的医生,说她的CT扫描结果出来了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接下来还要进行一个MRI的检查。 沈立冬含糊的应着,想着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你才是医生。 “你穿了内裤吗?”突然那个医生问。 “恩?”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什么意思? “我要检查一下你的腿骨。”医生解释说。 她的脸顿时有点发涨,说话开始支支吾吾,“我没...不是...” 医生立刻会意,“OK,那我只检查下面。”说着手就覆在了她的腿侧。 她轻哼了一声,腿上阵阵酥麻,闭着眼睛,却看到了陆东安的脸。 真是奇怪。 “能感觉到吗?”医生把手又往下移动了一些。 “可以。”她咬了咬嘴唇。 “这里呢?” “可以。” “腿没有什么大问题。”医生说,“介意我看一下你的头骨吗?” 她望进他蓝色的瞳孔,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她看着他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伸向她的后脑。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屏住了呼吸。 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屏住呼吸。 黑暗中陆东安的样子愈发清晰。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为什么会对一个从来没有过交集的人念念不忘,在这种关头想到的不是吴若仪却是另外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 检查终于结束了。沈立冬深深地吐了口气。 “脑袋也没什么问题,等一下会有人带你去做MRI的检查。”医生说。 “恩,谢谢。”她直勾勾的盯着准备离开的医生,似乎想把他的容貌印在记忆里。 目光所及之处沈立冬没有看到任何显示时间的物品。 她想要找到自己的手机。 艰难的转了转脑袋,扫到了放在房间角落里的自己的红色书包,旁边还有一个写着“belonging bag”的大纸袋子。 东西应该全在那里。 她用胳膊肘撑起自己的身体,碍于身上各种都缠着线,所能移动的范围实在有限,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拆掉了胳膊上的测压仪。 仪器立刻发出嘀嘀的警报声。 她伏着身子,费劲的勾到了纸袋子,里面有她已经被剪烂的衣服和裤子,鞋子和袜子,然后在最下面她掏到了她的手机。 她躺回病床,将测压仪戴回胳膊上。 恼人的滴滴声也很快停止了。 屏幕的玻璃膜碎了几处,左上角破碎处还沾着大量血迹,提醒着她这是一次惨烈的车祸。 抬手用力擦了擦,但由于部分血已经渗到了破碎的细缝中,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她懊恼的叹了口气,然后打开了屏幕。 好在手机没有坏。 4:58 PM。 距车祸发生时间已经过去近12个小时。 微信点进去,发现前一天一同出去玩的小伙伴建了一个讨论组,发了些照片还有AA的费用。 没有她的正脸照。 她告诉他们她不喜欢拍照,他们称她佛系少女。 油费和饭费一人13刀。 转完账她发了一条消息,done,请查收,谢谢啦~ 放下手机,她的视线又回到天花板。 大概就这么死掉也不会有什么人知道吧。 前一天是这个国家的公共假日,她刚搬到这家share house没几天,和其他人并不熟。所以他们邀请她的时候她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 本是打算这周六就从这里搬走的,因为每天上班的距离太远,她已经在工作的厂子附近联系了另外一个房东。 找好房子后是想提前搬的,但是现在这家share house的国人房东不同意,她也不想出两份房费,于是作罢。 谁料还没捱到周六,就出了事故。 一阵饥饿感袭来,沈立冬按了下按钮,不一会儿小护士就出现了。 “怎么啦?”小护士一脸关切。 “我能吃点东西吗?我好饿。”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当然可以,三明治可以吗?” “可以的,谢谢。” 小护士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盒三明治和一盒酸奶。 虽然是冷的,但她觉得胃还是好受多了。 被推进MRI的房间之前,有个医生问她喜欢听什么歌,她说喜欢听hippop。 “Eminem?” 她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一下子就说出了Eminem的名字。 她小幅度的点了下头。 然后他给她戴上了耳机,将她推进了像怪物一样的冰冷仪器。 有幽闭恐惧症的人可能会在这里面窒息。 巨大的声响从仪器各处不断地响起,即便戴着耳机,听的还是很清晰。 她闭着眼睛,试图将精力集中在Eminem的声音上。 但做完这个MRI,会不会变成聋子这个问题一直缠在她的脑海里,直到她被推出仪器。 躺回自己病床上的时候她开始觉得不舒服,她对旁边正试图将线插回她身上的护士说,“我觉得恶心,想吐。” 护士从架子上拿了一个塑料盒递给她,她接过来微撑起身对着盒子呕了几下,但并没有吐出东西来。 “稍微等我一下。” 她放下塑料盒,躺好,一合上眼睛就觉得天旋地转。 右手被人轻轻拉起,她睁开眼看见护士正在往她右手的留置针里注射什么东西,“这是什么针?”她的声音十分无力。 “止吐针。” 像是有一大团东西正冲出层层阻碍,试图挤进她的细小血管,把她弄得生疼。 “痛。”她轻呼出声。 护士带着歉意的笑,“这个针是有点刺激性,马上快注射完了。” 右手传来的疼痛在慢慢消失,恶心感也在慢慢消退。 她侧躺在床上,忽然感到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好像马上要破膛而出。 大概是止吐针的副作用。 睡着了应该就感受不到了。 昏沉中又被护士弄醒了几次,抽血,检查眼球,不过每次结束她很快就又会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