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觉得,求皇后宫里人指点是自己虔诚谦顺的表现,是个神来之笔。不过她比贵妃会看眼色,见皇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和话语,就知道自己犯错了。
不是神来之笔而是笔误。
于是她在心里把此事记在了错题本上,准备晚上再好好琢磨一下。
皇上见她变得蔫蔫的,心道:朕这一回对贵妃严厉,还是有些用处的,从前她想要什么,哪怕朕不依,她也要拉着朕不撒手横竖求了来,今日朕一驳回,她就怕的不敢说话,可见是吃了教训。
于是语气柔和道:“皇后宫里的嬷嬷是不成,也都有定数,又不是个果子点心的,给你就给你了。朕叫内务府拨一个老成的嬷嬷给你。”
高静姝点头表示顺从。
然而仍忍不住用羡慕的语气再三表扬了皇后宫里的范儿。又想起自己新列的规矩条款,忍不住叹道:“臣妾原本是佩服钦羡娘娘宫里的人规矩好,想着请来就能用。皇上给的内务府的人,臣妾还得先教她呢。”
皇上并不知高静姝自己列了些新规矩,只是震惊于贵妃的大言不惭:内务府的嬷嬷多年调教小宫女,只怕宫里没有比她们更熟悉宫规和罚人的了,贵妃竟还看不上。
就你钟粹宫的规矩,还配教人?
高静姝发愁,皇上更愁:爱妃总算开始有心上进,难得走的还是正路,但总是犯傻这可如何是好。
两个人对坐各愁各的,静了片刻。
“罢了,还是朕给你个人使唤吧。”
高静姝立刻答应下来:对啊怎么忘了皇上,可见自己跟贵妃不同,贵妃要什么都直接找自己的夫君,可在自己心里,皇上是阴晴不定的上司,根本不想主动讨要。
皇上不禁一笑:可见贵妃着实坦荡,后宫里谁愿意要个别的人来监视窥探,可见贵妃无不可对人言的阴私。
皇后贤,贵妃诚,皇上心里满意起来,觉得自己的后宫是和谐的大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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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静姝虽风寒已愈,但身体仍然极弱,所以并未挂上绿头牌。
于是皇上也并未久留,坐坐起身就走了。
高静姝很松了一口气。
倒是紫藤怕她难过,连忙劝她:“娘娘养好了身子,以后伴驾的日子多着呢,林太医说了,且得再将养十天半个月,娘娘别急,先顾着身子骨最要紧。”
高静姝从善如流:放心,我一点儿也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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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
喜塔腊女官搓着手回到茶房,正蹲在地上拨茶炉的小宫女连忙替她倒了滚滚的热茶:“姑姑的手炉怎么不见了?”然后殷勤地给自己的铜手炉包上手帕递过去道:“姑姑别嫌弃,这帕子是簇新的,您拿着暖暖手。”
喜塔腊喝了半杯热茶,正巧陈女官也打帘子进来,两人一对脸就笑了。
“柯姑姑脸拉的有那么长。”喜塔腊比划了一下:“方才我去帮着姑姑收拾行囊,她老人家眼泪哭湿了三条帕子!因着她要搬走,手炉也熄了炭收了起来,这不还将我的手炉暂时夺了去用。”喜塔腊说到这儿笑了起来:“我只不敢说:姑姑抢我的作甚,到了钟粹宫,贵妃必要赏好的哩!”
陈婉仪掌不住笑了:“你总算没说出口,万一将她老人家气个好歹可如何好?”
她们口中的柯姑姑,就是被皇上点中,准备打包送去给贵妃的那位。
也怨不得她老人家哭,养心殿的差事是紫禁城第一等的差事,谁见了她们不是点头哈腰,连太后皇后宫里的也不例外,如今她骤然掉到贵妃身边,轮到她去给人点头哈腰,她自然要哭。
养心殿女官几年一换,每一届都要在连柯姑姑在内的“四大嬷嬷”手底下受教。喜塔腊当年就是柯姑姑手把手教出来的,自然要帮着收拾送行。
陈女官等人平素也受她的管,听闻此信也感慨:“养心殿的四位老姑姑里,只有她是真正侍奉过先帝爷的,先帝爷规矩大,御前严的很,一脉相承下来,柯姑姑可是养心殿规矩最厉害的,咱们谁没吃过罚,那是举止丁点儿不能错的。”
说到这儿,两人对视的眼里又不约而同松口气。
死道友不死贫道,从此后被柯姑姑折磨的就是钟粹宫的宫女了!
虽然她们也很心疼柯姑姑飞来横祸,但既然是皇上的圣旨,那必是圣明的。哪怕柯姑姑背地里哭出三缸眼泪,也得去磕头谢恩,在皇上跟前‘欢天喜地’地迁徙到钟粹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