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族何其可恨,既然犯错的我的父母已在天谴之中伏诛,又为何要牵连那么多雪域无辜的妖众,将他们赶尽杀绝呢?而魔族,隐忍挣扎数万载,只求有一天能取天族而代之,如此夙愿,也属实可敬啊!”
他暗自思忖。
其实,只要一心愿做的事,哪怕不该,人也能颠出几分对来,反之,心中回避的事,即便十分应该,人总也能倒出几点错来。
即谴回头,乃看见卿寒倚柱而立,便随口问道:“你出来几时了?”
卿寒立刻换上笑容,答道:“才出来的,没多久。”
“有事?”
她乃摇摇头,不无娇俏地说:“只是想你陪我去人间玩玩了。”
“好。”他答道。
即谴想去游夔,因为宣璘在那里,然而卿寒执意要在绿锦山定居,因为她一直想尝试一下凡间夫妇男耕女织的休闲生活。
卿寒将即谴带到如织旧居,当初他们在这里曾有过一场追逐。
他们在这里暂且安居下来,洒扫庭除,圈养鸡鸭,皆照卿寒最初所愿,晨霭夕雾,光影轮换,二人不知不觉已在绿锦山下度过二十载羡煞旁人的平和日子。
这二十载里,卿寒是真心想让她这位忧郁的夫君喜悦起来,故昔日诸多古怪脾气都改了不少,越发似一位温婉贤良的妻子了。
有一天,卿寒找即谴说要学习剑道,即谴便将烁灵剑递与她:“以后这把剑就归你了,我来教你怎么用它。”
光阴荏苒,魔族养兵蓄锐已久,玉冥仰望赫赫皇天,心中觉得时机已然成熟。
那一天,玉冥座下的魔军首将洛卿来到绿锦山,找到即谴,对他说:“魔君在魔宫中恭候多时了。”
即谴也心下清明,知道时候到了。
可这时卿寒已经有了身孕了,于是即谴对她说:“如果是男孩,就叫剑生,为剑而生,是我;如果是女孩,就叫泣露,芙蓉泣露,是你。此去若是夙愿得偿,往后余生便与你闲话桑麻;若是惨遭不测,愿你务必,务必使孩子继承我未竟之事业。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
谁能料到,他离去前这段话,后来竟成为玉卿寒往后余生唯一的信念。
记得那一天,春光明媚如同十六岁及笄少女的红颜,绿锦山下花团锦簇,漫天的晴明与和暖悉数写在山川间、屋檐下。
明明前夜还有填填骤雨与殷殷惊雷在天地间猖獗的,仅仅过了一夜,就如春花覆盖了荒原,初阳洗涤了夜寒。这本是好事,可是偏偏,可是明明,是这样美好而适合依偎的日子,却被命运谱定了永别的序章!
当时,他轻抚她柔美的面颊,漆黑如墨的双眸满含眷恋与不舍,而她身怀六甲,泪如雨下。他望她白衣如雪,神色凄切;她望他长剑指天,征袍猎猎,山高水长,自此隔绝。
“等等!阿谴,你一定要回来!我会先教孩子唤父亲的!”她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