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些年池风闲把池先秋藏在山上,藏得死死的,连仙道大会都不一定让他出来,修真界知道他的人也不多,可见确实是护得很好。
徐宗主了然:“池掌门是看先秋看得紧一些,要说动他,恐怕不容易。”
“所以我就等着两位掌门来帮我劝劝了。”
“晚上宴会之后,我和闻宫主帮你说一说就是了。”
李家家主弯腰又是一礼:“我先在这里谢过两位掌门了。”
晚间有为太和宗与神乐宫接风的宴会,席间各派弟子言笑晏晏。池先秋坐在池风闲身边,几位掌门家主说话,他就拿着筷子,在一旁专心吃菜。
池风闲保持着向来平淡的神色,只在他们说话时微微侧头,看向说话的人,或是微微颔首,或是缄默不语。他的话极少,上动作却多他在给鲥鱼剔刺。
神乐宫在江南,北上时用秘法保存了几大条的鲥鱼,送给池先秋尝鲜。
池风闲放下银筷,一面同徐宗主谈话,一面舀了半勺香醋,淋到满满一碗鱼肉里,最后将放到池先秋面前,动作极其自然。
徐宗主笑道:“池掌门还把先秋当小孩子看呢。”
池风闲动作一顿,而后转头看向池先秋。池先秋以为他被人笑话了,就要把东西拿回去,连忙护住吃食,正色道:“师尊,我喜欢吃的。”
“嗯。”池风闲点头,复又转头。
宴席最后,众人纷纷拿起案上玉杯,池先秋连忙放下碗筷,给池风闲面前的两个酒杯斟满,递给他一盏:“师尊。”
池风闲却不接,指一点酒杯,似是施了个法,低声道:“你喝这个。”
“是。”池先秋不解,但也应了,随后将另一杯递给他。
随池风闲举起酒杯,底下众人也随之抬。
池先秋将酒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好么,变成白水了。
池风闲不让他喝酒。
宾主尽欢,而后池风闲被几位掌门家主留下说话,一行人去了问天峰,池先秋也准备回倾云台。
他随着弟子们走出宫殿,一抬眼便看见有个黑衣裳的人站在白石砌成的桥那边,见他看过来,想上前,又不敢上前,最后还是往边上躲了躲,但双眼还是盯着他的。
正是顾淮山。
他在玉京山上待了也有一会儿了,要不安安分分地待在镇妖塔里,要不就在倾云台外边打转。池先秋请池风闲在倾云台外边加了阵法,他进不去,只能在外边等着,或者等池先秋什么时候出来,他在旁边偷偷地看。
但是这个时候……
池先秋别开目光,看了看身边走过的弟子们。
弟子们都喝了点酒,高高兴兴地向他问好:“小师叔好。”
他笑着应了,见弟子们都恍若未见地走过顾淮山身边,想着他们应当是看不见顾淮山的。
于是他也混进人群里,准备绕个原路,绕开顾淮山。
他实在是不想见他,没什么意思。
但他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人拽住了。他回过头,顾淮山也不说话,只是垂着头,偶尔抬头,用赤红的眼睛看看他。
只是求他停一停。
池先秋吸了一口气,看看四周的人,不想在人前与他多生事端,只好带着他去别的地方。
但是不能牵的,他把自己的收回来,看了一眼顾淮山,示意他跟上来。
随处找了个雪山断崖上的观景亭,见四周无人,便在这里停下。
顾淮山可怜巴巴地跟在他身后,见他停下,神色也没有那么冷淡,才敢开口:“师尊……”
池先秋背着,也背对着他,站在亭子里,眺望远处:“你来做什么?”
“师尊总是不来看我。”
池先秋无奈道:“我又没有答应过……”
“我给师尊传了信,我说师尊要是不回信,就是要来看我,师尊没回信,我等了师尊好久。”
什么歪理?池先秋瞪了他一眼,自己根本就没拆信,这种事情还不是任他说。
他定了定心神:“你不用总待在玉京山上,我把你关在镇妖塔里,是因为你骗我,还混入玉京山,关你一个月也算足够了,你现在想下山,随时都可以下山。”
“我不下山。”
“那你以什么身份留在山上?”
“我……”他答不出。
“你能上山,也是我认错了人的缘故,往后你被别人发现了,还得我来代你受罚。”
“不会的,我这次会藏得很好的。”
寒风迎面吹来,池先秋稍仰起头:“我知道,事情你那天都解释了,我都听见了。但我还是不想收你为徒,起码现在不想,你先下山去吧。”
顾淮山并不回答,只道:“师尊,我的眼睛还是看不清楚。”
池先秋也不回话,他便继续道:“我看不清楚颜色,我现在看东西都是灰的,我不想下山,离开师尊我就活不了了。”
“哪有那么夸张?”
顾淮山定定地看着他:“有的。”
和他说不清楚,池先秋也很无奈,而今冷静下来,他也不想再对他动。
这时外边下起雪来,池先秋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阑干边,望着那轮圆月。冷风夹着碎雪迎面吹来,吹走他从宴会上带出来的热气,雪花落在他的发上与肩上。
顾淮山很久没有像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了。
不知道从前世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总是和池先秋吵,为了魔气的事情,为了李眠云觊觎他的事情。他害怕池先秋为了魔气的事情不要他了,害怕池先秋被李眠云蒙蔽,被他骗了,但他从来不会好好说话,更不会把这些事情完完本本的讲给他听,只是吵闹。
要他为了什么目的,向池先秋撒撒娇、说说软和话,他是可以做到的,这是出于多年来存活的本能。但要他单单为了池先秋,只为了池先秋,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说不出口。
他心底大约是很嫉妒李眠云的。李眠云遇见池先秋的时候比他早了许久,池先秋遇见他的时候,还不太知道要怎么当一个师尊,所以他们相互扶持,亦师亦友,比寻常师徒亲近许多。
他有时甚至会想,就算他把李眠云的龌龊心思捅给了池先秋,池先秋到底会怎么样?是极怒地将李眠云赶走,还是……会试着接受?
顾淮山的心结成一团杂草,他有时觉得,和李眠云相比,他顾淮山的心思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不愿意让李眠云与池先秋过多接触,自己却总是吵闹着,试图引起池先秋的注意。
他总觉得还不够,池先秋待他还不够,他还不满足。
顾淮山小心地伸出,风吹动池先秋的广袖,衣料从他的指尖划过:“师尊,我告诉你李眠云的下落,你能不能……”
他重又伸出,想要探进池先秋的袖,握住他的。
但是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利剑出鞘的一声铮鸣,似乎是带了极大的怒气,在雪山之间都形成回声。
池先秋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被顾淮山拉了一把。顾淮山双握着他的腰,将他挡在身前,身后张开魔族独有的双翼,将剑气挡开。
但那剑气锐不可当,直接在他的羽翼上砍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剑气震荡开来,到了池先秋面前,就化作极柔极轻的一阵暖风。
顾淮山忍着胸一口鲜血,想了想,还是将淤血逼出来了。乌色的血线自嘴角淌下,顾淮山疼得皱了皱眉:“师尊……”
池先秋拍拍他的臂,作为安慰。而后越过他宽厚的肩膀,往前看去。怎么会有人在玉京山里动?是不是没看见他……
待看清楚来人之后,池先秋愣住了。
“师……师尊。”
池风闲就站在对面,灵剑他自己也快镇不住了。灵剑在雪光与月光下泛着极冷的银光,铮铮作响,若不是他还握着,那灵剑能自己上前,岂止是给他来一剑,恐怕要把他的都剁碎了。
池先秋很是紧张,也不知道被他看见这样的场景,算是什么意思。
他再唤了一声:“师尊……”
池风闲看了他一眼:“你还不给为师过来?”
他语气冷,带了点儿高高在上、不容抗拒的威压,池先秋连忙推开顾淮山的,小声对他说:“你还是快下山吧。”
见他还有心和那魔物说话,池风闲又冷冷地催了一句:“过来。”
“是。”池先秋再给顾淮山使了个眼色,然后小跑着到池风闲身边。
池风闲瞥他一眼:“把眼睛捂上。”
池先秋见他提起了剑,忙解释道:“师尊,都是误会,没别的什么,他马上就下山了,今天来找我告别,他以后都不来了。”
池风闲根本不听,换了只提剑,长臂一揽,按住他的脸,不让他再看。
完了完了,池先秋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下看来,池风闲是要大开杀戒了。
顾淮山这回死定了。
虽然顾淮山总是惹他生气,但他也没有想过要让他死。
前世他就没拿顾淮山的事情去烦过池风闲,池风闲飞升之前,也一直以为他和他的小徒弟处得很好,师徒和睦。
没想到这才撞见了一次,池风闲的滔天怒火就没人能承受得住了。
池风闲提剑,池先秋面前,顾淮山也断然没有退缩的道理,准备应战。
池先秋费力地转着眼睛,去看池风闲的表情,目光接触到的瞬间,就被冻回来了。
肯定不能让他们在这里打起来,惊动了旁人不说,只怕这座山也要被削平。
池先秋猛地转过头,伸长了,揽住池风闲的腰,按住他拿剑的,扭头对顾淮山喊道:“还不快滚?等我师尊出你就……你就死定了。”
顾淮山看着他,终究还是顺他的意,转身跳下雪山。
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池先秋才松了一口气,转回头,发现池风闲正低头看着他。
他松开,干笑道:“不用师尊动,他跑了。”
池风闲低着头,好像没有责怪的意思,却忽然抬起,按了一下他眼角的小红痣。
这是什么意思?师尊的好像也有点烫。池先秋往边上躲了躲,忽然想起一件事
池风闲晚上喝酒了。你是天才,:,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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