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欣被按在课桌上，她感觉到梁丫的另一只手按上她的颈侧，开始用力掐着她的脖颈。

她整个人开始被压向课桌，白欣终于有些怕了，她不再顾及什么面子，抓着手边的什么东西就往身后丢，开始用手臂去掰梁丫的手。

“你……你放开我！”

梁丫也不顾手臂上越来越多的抓痕，她把人闷在课桌里，像是在看一个挣扎的小丑。

白欣呼吸开始困难，鼻尖和课桌之间的距离让她开始难以呼吸，身后的梁丫似乎想把她活生生闷死！

低闷不成音的哭声一点点响起来时，周围有人小声嘀咕了句，梁丫冷着眼环视了一周，手下猛的用力把白欣拽了起来，把人抵在了窗台上。

白欣握着后颈，被润湿的发丝糊在脸侧，她微喘着气偏头无声流着泪。

梁丫捡起刚刚丢向她的笔袋，把她的脸掰了回来，阴恻恻道：“你看，这么多熟人在，我欺负你，都没人帮你。”

白欣整个人微微发抖，她觉得自己现在呼吸都开始发疼。

梁丫仍然没有放过她，她拿着笔袋一点点帮白欣凌乱地发丝梳理开，边梳理边温柔地说道：“小欣，女孩子要学会保护好自己，嘴巴里不要总是有一些不该有的话冒出来，你说对不对？”

白欣不说话，梁丫便用力抵着她的脸侧，又问了遍：“对不对？”

“……对。”白欣像是发不了声，被逼着挤出来了一声变音的回答。

梁丫满意了，手里的笔袋被她丢在一边，左手又顺势抓着白欣凌乱地头发向后一拽，她俯身看着白欣紧闭的双眼，打商量：“真乖，下次可不能再听你嚼舌根了，嗯？好不好？”

白欣只知道胡乱地点头。

梁丫隔着窗台向外看了一眼，她低声靠近白欣的耳朵低语了一句，在白欣睁大的双眼下，又问了句：“听没听见？”

白欣又点了点头。

“梁丫，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一个女孩子到底想干什么？”夏晴扶着额，闭着眼冷静了几秒，“你父亲马上就来，我要好好和你父亲谈一谈。”

梁丫除了刚进来的一声“老师好”，再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句话，她只是盯着窗外看。

梁国栋来的不算快，敲门声响起时，梁丫腿旁的手下意识抓紧了裤缝。

“梁丫的爸爸你好，针对梁丫打架的事，我把大致情况再说一遍，她昨天考试作弊，今天因为一点口角，殴打了一位女生。”

梁国栋看了梁丫一眼，又正视起身前的夏晴：“你好你好，那孩子有没有受伤？”

夏晴摇了摇头，皱着眉道：“目前人还在医务室，梁丫仍然不愿意说出打架的原因，所以我希望您能和梁丫亲自谈谈，毕竟这关系到学生档案的问题，记大过的档案对以后升入高中并不十分有利。”

“我明白我明白，这丫头这两年性子变了，以前是很听话的，您见谅，”梁国栋又看向墙角站着的梁丫，恨铁不成钢道，“倔什么倔，快跟老师说你为什么打你同学？”

梁丫一直在打量着梁国栋，她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细细地看着眼前明明什么也没变的父亲，可她就是想很仔细地看，就像生怕自己在这张脸上错过什么。

她淡淡地开口，甚至称得上随意：“她说我要嫁给田强，嫁给镇里修自行车的那个瘸子。”

她又看了一眼梁国栋，才继续说道：“我气不过，就打了她。”

梁国栋像是觉得有些丢脸，他对着夏晴笑了笑：“那个，夏老师，这孩子就是性格太莽撞，说什么信什么，她肯定知道错了。”

这个谣言传了太久，夏晴也有所耳闻，她当即反驳：“你这么聪明也信这些莫须有的谣言？”

梁丫连眼神都未分给夏晴，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梁国栋，低着头哑声认错：“……对不起，我不该打人，我会亲自向白欣同学道歉。”

夏晴欣慰地笑了，她把写好的假条递给梁国栋，把梁丫的最终处分说清楚：“这个年纪的孩子认错就行，但梁丫你动手打人是不对的，要受罚，这几天还要考试，校领导一致同意你这几天回家休息几天。”

梁国栋拿着假条，十分感激：“多谢多谢，辛苦学校了！”

从小因为打架被休学的次数太多，梁国栋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带着梁丫去了菜市场，买了条鲫鱼，又称了些核桃，才带着梁丫回家。

随着梁丫年纪越来越大，父女俩几乎没有什么独处的时间，更别说在独处时能亲近地聊聊天，话话家常。

梁丫默默跟在梁国栋身后，盯着梁国栋后脑勺的白发发呆。

“最近你妈胎像有些不稳，你回去不要把今天打架的事跟她说。”

梁丫被一处石子绊了一下，她站稳之后应道：“嗯。”

梁国栋似乎也不愿多说什么。

在梁丫模糊的记忆里已经没有什么父女温情的画面了，她只知道她的父亲一直是沉默的，无论是在面对她的成绩、生活还是在面对邻里的杂七杂八的小事。

家中传出的永远是林叶因为某件小事而气急败坏的训话。

她的父亲会沉默再沉默，偶尔会蹦出一句“嗯”、“好”、“我知道了”。

梁国栋有时也会跟她说几句话，其中大多是关于林叶的，别惹她生气，她身体不太好之类的。

再多就没有了。

梁丫曾以为是因为父亲不善言辞，但今天，她“嗯”了一句之后，抬手糊了一把脸颊。

家中所有都很正常，梁丫有时候会和林叶坐在家门口晒太阳，她不再叽叽喳喳说学校里的趣事以及说些她认为能逗笑人的傻逼事。

梁丫有些沉默，她大多数的时候会盯着林叶的肚子看。

像是无聊，又像是发呆。

林叶坐在木凳里，抬指扣了扣梁丫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怎么又傻了？”

梁丫扯了扯嘴角，抬手揉了揉额头，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妈。”

林叶把剥好的核桃塞进梁丫的手里，她捏了一颗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道：“嗯？”

“……他会叫什么名字？”

林叶笑出了声，温温柔柔的声音像是暖风拂过耳侧，很舒服。

“丫丫觉得呢，丫丫有没有什么好名字想送给弟弟？”

梁丫把手里的核桃塞进嘴里，侧转头嚼的很响，过了很大一会儿，她才压着嗓子说道：“新阳。”

“是你以前背给我听过的那首诗吗？初景革绪风，新阳改故阴？”

梁丫没再多说，她咬着唇匆匆回道：“嗯。”

林叶听着闺女带着鼻音的语调，笑着调侃了句：“怎么起个名字，把自己感动哭了？”

梁丫被逗笑了，她扭头又开始看着林叶的肚子发呆。

林叶无奈地招了招手，把梁丫揽进怀里，擦了擦女儿脸颊上的泪水，更温柔地哄道：“妈妈没事，不要担心，”林叶把梁丫的手拿起，轻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他特别喜欢丫丫姐姐的礼物。”

梁丫不知道为什么哭得更凶，她把脸埋进林叶的肩处，双手环住林叶，哭着问道：“他会喜欢我吗？”

林叶：“会，新阳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呢。”

梁丫哭得更厉害，忧愁的也更厉害：“那……我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喜欢我吗？”

林叶轻拍着怀里哭得抽噎不停的女儿，笑着安抚：“当然。”

梁丫不再问，只是躲在林叶怀里不愿出来。

林叶太了解怎么安抚自己的女儿，她又提了一件事：“就连丫丫以后被人欺负，新阳都会帮丫丫赶跑他。”

片刻之后，梁丫哑着声问：“真的吗？”

林叶笑了声，出声保证：“当然。”

梁丫歇在林叶怀里片刻，又恢复成了往日里的小棉袄，她知道林叶喜欢诗，便说道：“我们最近学了一首现代诗。”

林叶果然来了兴趣，她问道：“哦？是谁的诗？”

梁丫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诗里的几句话，所以她说道：“我只记得诗的内容，你要不要听？”

林叶自然不会不捧场：“当然要听。”

梁丫皱着眉想了想，她把脑海里不停随风舞动的发丝从脑海里挥开，终于零星想起了几句。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林叶等了一会儿，拍了拍怀里的女儿，让她继续。

梁丫还是不说话，林叶轻笑一声，把诗补全：“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有这句吗？”梁丫疑惑地问道。

林叶揪了揪怀里人的耳朵，骂道：“后面还有，你是不是又逃课了？”

梁丫：“……没有。”

“你啊，知不知道学习很重要，女孩子要多读些书，不要仗着脑子聪明就划水，懈怠。”

梁丫揉了揉耳朵，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初景革绪风，新阳改故阴来自登池上楼谢灵运

百度翻译：初春的阳光已经代替了残余的冬风，新来的阳气也更替了去冬的阴冷。

这首诗的翻译可以带入感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