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寻站在丁渺身旁。
他不知她这话真假,似乎从最初见面,她的话,她这个人,就让人捉摸不透。
明明昨晚那样绝望的痛哭,可今日,她又重新坚强,就像今晨那株风中震颤的白色小花,虽曾遭过风吹雨打,可风雨过去,太阳升起时,它又迎风而立,娇柔美好。
他看着她的侧脸,攥紧了手中铁斧。
“乡亲们,丁丫头牙尖嘴利,莫要听她胡说,辛云一个小孩子,还能骗人吗?”赵二扯着尖细的嗓子喊道。
丁渺转过身,她蹲下来,与辛云对视:“小云,你是不是曾经看到过青龙山里有只白鹿?”
“对,我跟大家都说了,可他们不信我,我那天来,就是来找小鹿的。”
“小鹿就是山神的坐骑,姐姐见过。但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到它的,小云,姐姐把小鹿叫来,你看到它的话,能帮我跟大家证明吗?”
辛云搓着手里的糖纸,微低着头:“丁姐姐,娘告诉我不能说谎的。我要看不到小鹿,我可不会骗大家说看到了。”
“没事,小云你就说实话就好。”丁渺揉揉她的头,打了个呼哨。
很快,白鹿便从山岭那边,奔了过来。
在场的村人,什么都没有看到,唯独辛云兴奋地叫了起来,指着白鹿:“小鹿,真的是小鹿!它在飞!姐姐没有说谎!小鹿真的来了!它是山神坐骑!那姐姐就真的是山神选中的使者!”
她又笑又叫,等白鹿来到近前,还伸手摸了摸。周围村人看了,也不免瞪大双眼,可他们揉了好几次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只看着辛云在那摸着空气。
白鹿蹭蹭辛云,她是天灵体,灵脉对她,也有亲近感。
辛云笑笑,见白鹿飞走,眼巴巴地直到看不到了,才跑到丁渺身旁,指着范举:“丁姐姐没说谎,我听到的那些话里,她也没说要骗人,就是告诉大家真相。我看到小鹿了,它从那飞过来的,是山神派它来帮丁姐姐证明的。你不许诬陷姐姐骗人!”
范举被气到,张嘴结舌:“你——,你——”,又猛地咳嗽起来。
丁渺笑笑:“灵鹿现身,谁看到都可能作假,唯独辛云不会。她是被范家带过来指认我的,又是个八岁的孩子,跟我打不了这样的配合。这下,大家可相信了吗?”
“等下!”范举气喘允了,厉声说道:“丁渺,这孩子就是和你串通好的!你这个丫头,鬼心思太多了,辛云是你故意送到我们这的,就是为了今天演这一出戏!”
“范老爷这话,未免有些含血喷人,太不讲理了。”丁渺冷了脸色。
“我堂堂一村之长,你说我含血喷人?”范举神色激动,显然是动了气:“好,我就跟你讲道理。你说山神选中你,那山神应该护佑你。可昨夜,小儿进你房间时,赵二在门外听到你呼救哭泣,那时候,山神怎么不显灵救你呢?你家房子塌的时候,山神怎么不阻止呢?山神帮你证明,为什么就派了只有你们能看到的一只小鹿?那是山神啊,他有什么不敢让村人看到的!要我说,就是你不敢,因为你就是在骗人做戏!更何况,你废了我儿子的腿,骗个八岁小孩跟你圆谎,又拿钱哄骗村人,你这样蛇蝎心肠、心思歹毒之人,山神怎么会选中你呢?”
“你不是能说会辩吗?你解释啊!”
范举瞪着眼睛,眼白处挂了红色血丝,有些骇人。
父子相像,丁渺看着他的脸,听着他说的话,恍然间竟像是看到了昨晚恐怖急色的范成才。她浑身发凉,神色虽平静,可手指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说得对。她求救,却没有人来。
她在这里,孤身一人。
范举这话说完,周围窃窃私语,声音越来越大,满是质疑。丁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知道该怎么做,也早已想好了应对的办法,可不知为何,那话仿佛卡在喉咙里,泛着恶心,却吐不出来。
她眉尖有浅淡的黑气开始凝聚,丁渺并未察觉,她眼前迷蒙,仿佛看到了范成才□□的脸,耳边仿佛又听到他在唱“十八摸”。
她竭力忍耐,试图开口,可却动弹不得。
手指上突然有丝滑的触感,似是什么丝巾或布料覆了上来,隔着那布,有一只手将她的手包裹住,传递着温热的力量。
“别怕,没事了。”
那声音清朗,如一缕暖风,吹散她眉尖阴郁,暖她身心。
丁渺眼中恢复清明。
不知何时,阿寻往前迈了半步,隐隐将她护在身后,他的左手隔着衣袖,握着她的右手。
他举起右手铁斧,眉眼如月,神色郎朗:“丁渺所言,并未有虚。她是山神使者,你对她不敬,便是对山神不敬,当罚。”
“你这是想动手吗?就算你动手,假的就是假的,你们不要被他们骗了!什么山神使者,狗屁!”范举仗着人多势众,并不胆怯,反而觉得自己逼得丁渺他们狗急跳墙,自认占了上风。
丁渺眼中冰冷一片,引动灵力,打算给范举一个教训。
可她还未动作,就听见身后有人声音颤~抖:“看,看他的斧子,山,山神显灵啦!”
丁渺目光看去,只见阿寻的铁斧之上,隐隐缠~绕着雷光,“噼啪”作响。
“轰隆”一声,□□中,一道紫黑色闪电仿佛一把巨大的镰刀,割裂天空,向着青龙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