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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渺本就瘦弱,之前花翔兰给她做好吃的,补回来的红晕和圆润重又瘦了回去。她话不多,依旧每日上山,不是看村人种田,就是挨家挨户的问养蚕情况,很忙碌。

她如此尽心,又有山神入梦和雷霆发怒的见证,村人几乎将她的菩萨一样敬重,见她瘦了,还会特意让家中小孩来给范家送些菜和肉,让做给丁渺吃。

更有甚者,还有人会大晚上地偷偷过来,在远处拜她。

当初丁渺得了金子,第二天便有村人想来借钱,都被她挡了回去,那时村中颇有微词,如今,这些话也都消失了。人人都带了笑容,双眼放光一般地看着家中的蚕,期盼着她这个山神使者名副其实,能带大家挣钱吃肉买新衣。

丁渺要重修房子,雇人的时候,来的人比要的都多,甚至有人愿意不拿工钱,主动帮忙,唯恐落了后。

只是在看到丁渺拿出的图纸时,还是有几个人撇了撇嘴。

那图纸上不是村中常见的普通土房,而是画着一座三层小楼,精致美丽,不似凡物,与这村庄格格不入。

帮忙做活比想象中要花力气,自然有人不满,不想卖这个人情,三天下来,来主动帮忙的,已走了一小半,剩下的人心思实诚,每次丁渺过去时,还会跟她搭几句话,说不管她是不是山神使者,都谢她将山泉引入农田,省了大家许多抬水浇水的力气。

丁渺并不常笑,她对村里的人已有了隔阂,可每每和这些帮忙的人聊天时,她的心中又有几分轻松。

简单的人,简单的事,简单的感谢,看着渐渐打下地基的小楼,她就会觉得不那么疲惫了。

真仙界中五位神仙都各有一座小楼,侯意曾答应过她,等她化形,会为她拿紫沐梧桐搭一座一模一样的,为她庆祝。如今,她在下界,当想到要重新建房时,便自然而然地画出了那已见过百年的小楼。

仿佛只要住进去,就能离神仙们更近一点。

第八日午时。

丁渺一如往常,又来到了那约定的地点,在阵眼南方三十丈的溪水边等候。

前七日,一直都没有人来,丁渺心中的希望渐渐湮灭。她知道,那雷可能是个巧合,或许是天道在帮她的忙,神仙们若接收到那信息,一刻都不会耽误,不可能一连七日都不来,她该放下心里的那点期盼。

可莫名的,每一天,她都过来了。

每一天,也都失落。

阿寻坐在她的身旁,他眼神温和,一如前七日,递过来一个面饼。

丁渺看着,感受着喉间上涌的恶心,再次沉默地摇头。

阿寻收了手,他垂眸,声音温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霸道:“你还记得,七日前,我在这里跟你说的话吗?”

丁渺记得,可她却笑笑:“我忘了。”

“那一天,你什么都没吃。我当时说过,人最多,只能七天不吃东西,否则,会死的。”

他转眸过来,黑色瞳孔如墨:“而我不会让你死。”

丁渺低头,拨了拨眼前溪水,她闭了闭眼,阵法加持之下,她能感知整个青龙山所有的存在。

可没有人来。

七天的断食,七天的等待,除了失落,她还得到了折磨,是那种给与希望的光却又看着它一点点熄灭却无能为力的折磨。

她偏头看阿寻,他身上的道运气犹如实质,紫纱一般,仿佛罩住她的命运。丁渺眼里带了些怒意:“我不想吃!”

这话,没什么攻击力,像是因被劝吃不喜欢的青菜而发脾气的孩子。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吃东西,”阿寻声音淡淡,透着安抚的力量:“这些天,每次饭桌上,花大娘出现时,你眼中都有警惕和紧张。我记得,花大娘之前对你很好,当时她每晚都会做新菜,你都爱吃,你看她的眼神,是相信和依赖的。但她背弃了你,范成才来的那天,她给你做的菜,有问题,对吗?”

丁渺的眼危险地眯了眯,仿佛被点住逆鳞的小兽:“你闭嘴。”

“村人愚昧,人家说东,他们就信东,人家说西,他们就信西。你一心为村为民,反而还被怀疑辱骂,甚至于,这些人还会和他们都很厌恶的范家人一伙,想要贪图你的金子。你厌恶这些人,无法再相信他们,对吗?”

“你在害怕,你怕只有你一个人,没人可以相信,没人可以信赖,对吗?”

温柔清雅的声音,像一把小榔头,一下下地敲开丁渺封闭的心。

她眨眨眼,将泪意憋了回去,仰着头,不肯示弱,对着阿寻,几乎是挑衅一般,问道:“对,都对,我吃不下饭,是因为我怕,我怕有人害我,更怕这陷害来自我在意的人,我就是个胆小鬼,怎么了?你说的都对了,你让我承认这些,可那又怎么样呢?”

“你能怎么样呢?”

“我保护你。”

男人的声音温柔得仿佛三月的雨,包围了她,如同他这个人一般,仿佛温柔平和得并无棱角,可内里却是坚定并不退让的霸道。

男人的气息侵入她的周身,丁渺看着那张她很喜欢的脸渐渐靠近,只觉得手足无措,心脏狂跳,连呼吸也急了几分。

话本中,也常有这样的场景,春日清风,浅流溪边,一贯冷硬的王爷男主柔和了面色,牵着农家出身的女主的手,说着保护的承诺,温柔地向她靠近。

他亲了她。

丁渺身体僵住,阿寻是喜欢她吗?他靠过来,是想亲她吗?

她要不要躲?

可这句“我保护你”,如此坚定霸道的温柔。

一如那日夜晚,他沉默着递过来的那方锦帕,并不退却,温柔的执拗。

还有房梁倒塌时,他用手臂为她撑起的一片天空,眼神中是全然的关切,一句“别怕,没事了”击溃了她所有伪装的坚~硬。

而这些天,无论她去哪里,他寸步不离,他沉默地守护在她的身边。她吃不下饭时,他在,她来往农田与民家时,他在,她等在约定地点失望而归时,他也在。

这句“我保护你”,让她哑口无言,往日里最伶牙俐齿的小凤凰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她的心也跟着颤动。

她没有躲。

阿寻的气息包裹周身,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带着春日里清新的青草香。他的手伸了过来,似乎要摸她的脸。

丁渺微微咬唇,有些紧张,随即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忙又松了牙齿。

阿寻的手最后落到了她的头上。

丁渺一怔,嗯,头上?

她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力量和动作,随即就见那只修长如玉的手中,夹着一片桑叶,阿寻笑得温和:“你头发上粘了一片叶子。”

丁渺脸蓦地一红,有些羞恼,又松了口气的样子。她转过脸,胡乱地拉拉衣服,整整头发,慌不择言:“哦,没事,你想亲,啊,我是说,谢谢你。”

“无需道谢。我虽没有记忆,但你救了我,我会报恩。你放心,我知道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会帮你建城。”

“你怎么知道我要建城?任叔给你说的?”

“看你这些时日的动作,就知道你的目标绝不只是给人温饱。”阿寻笑得温柔,他的食指,在丁渺的脑门上点了一下,似是逗笑,又似是亲呢:“你保护村民,我保护你。”

这动作在亲密和玩笑之间,丁渺下意识捂住脑门,一双杏眸亮亮地,一眨不眨地看着阿寻。

她刚刚胡思乱想了许多,如今,总不免会想歪。可见阿寻风光月霁,眼中并无半分旖旎,她乱跳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丁渺忍不住拍了拍自己,只不到一月的相处,阿寻又失了记忆,她这是想什么呢?

“现在,你需要先吃点东西,我给你做。你放心,每一步都在你眼前,你这么聪明,那样就算我想害你,我也做不了什么。”

阿寻起身,在旁边捡了些石块碎枝,搭起了个简单的石堆木灶,他从随身背着的布包中,拿出了一个瓦罐,一些青菜、调料和白米,淘洗好后,架起了瓦罐,点火煮着。

他在做这些时,几乎全程避开丁渺的目光,但会时不时地刻意抬头与她目光相对,想让她看到眼中的真诚。

每次看她,他的右手食指都有些微得僵硬,想起刚刚碰她那一下时的场景,明明装作很轻松随意,可他当时,连心跳都停了半拍。

就如前几天,他跟随她去田间,因接过王柔送来的饭食,目光一时离开了她。再转身时,少女已在村民的鼓动和招呼下,细心认真地将手中种子撒入打出的土坑,再小心地埋好。不知为什么,她的脸上沾染了些泥土,明明该是脏的,可她眼睛是那样得亮,只唇角弯弯,笑容浅浅,就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纯净和美丽。

那时,他看着她,几分怔然,心跳停了半拍,不知怎的,也跟着笑了笑。

自那以后,少女的一切,他都分外在意,一点点地,之前那个满嘴谎话调~戏之语的形象已经模糊。

他看着她,那样得坚强,又那样得脆弱,那样得阳光,又那样得孤独,如一株长在悬崖边仞处的孤草,水分养料不足,于劲风寒冷中发抖,似乎随时都会折断。可某一天,阳光照下来的时候,那颗草的细株上却开出了一朵花,每一片花瓣,都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光景。

“你小心!”

阿寻回神,才发现不知不觉,瓦罐中水已经冒泡煮沸,而他刚刚过于失神,没有注意,他的手被烫到了。

左手手掌是一片的红,肉眼可见地起了水泡,阿寻手微微握起,不让丁渺看见:“我没事。”

感知到疼痛,阿寻脑中有一瞬的迷失,他极力平缓呼吸,保持清醒。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要把粥做完,让她放心地吃。

“你给我做饭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的家人。我不肯吃东西,他们也会着急,会想办法让我吃。”

少女的声音轻轻,透着怀念。他转头,见丁渺靠在旁边,一双眸子亮亮地看过来,笑容清浅,有点小女儿的撒娇娇俏模样:“哎,家人这个词有些肉麻,我从来没这么叫过他们。以前总在一起,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我一个人了,见不到他们,还挺想他们的。嗯,他们也一定很想我。”

“我很想他们,但我更想保护他们。所以,有时候虽然很累很伤心,但我在这里,也得撑下去。”

她继续说着。似乎这话,在她心里埋了许久。

“这几天,我一直以为,他们找到我了,我很开心,一想到能和他们联系上,就觉得之前遭受的一切都不再让人难过了。在这村里,没人信我,没人帮我,都没关系,只要能见到他们,我什么都无所谓,我什么都不会怕。可是,我找不见他们,他们也找不见我。”

眼前少女似乎也有很多秘密。阿寻张口,刚说了一个“你”字,就见少女食指抵在唇间,冲他眨眨眼,说道:“嘘,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嗯。”阿寻转过头,查看罐中食物,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几分。

林间偶有几声雀鸟叫声。

少女浅笑,声音和在那叫声中,分外清晰:“孤独无助的时候,他们是我的力量。”

阿寻藏在袖下的手指微微一颤,他眸光微闪,再抬头时,正听到耳边少女问道:“阿寻,你还记得你的家人吗?”

他瞳孔黑得深沉,一扫眼前,便猜到了大致情况。他拿木勺搅拌着瓦罐中的青菜粥,声音淡淡:“我没有记忆,只有一些感觉。”

“什么样的感觉?”

“我小的时候,也这样孤独无助,你说的家人,我从未有过感受。黑夜和寒冷似乎很长,没有人在我身边,除了……”

丁渺追问:“除了什么?”

雀鸟声响,阿寻转头看向山林,翅膀扑簌声中,一大群麻雀飞起。

他沉默着,重新看向丁渺:“我送你一件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