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官场上的你来我往,打他当了太子,连日来就没断过。
臣子说着背折子般的话,笑跟浮在面皮上似的,看来魏凉也不能免俗。
于是姬照莫名有点心情好。
他看着魏凉直起身,开始吟诵贺文,虽然都是老生常谈的,但他此刻尤其不烦。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注1)。
……
然而听着听着,姬照觉得不对劲。
这些裱面子的贺文,寻常臣子念来是一回事,魏凉能从头念到尾,就是另一回事了。
要知道魏凉是能嫌官场的紫袍金带脏了他白衣的角儿。
那些所谓“人要聪明”的聪明,他都是斜着眼睨,看不惯了能直接抡刀的主儿。
而今日的魏凉,满脸毕恭毕敬,跪得纹丝不动,从头到脚都像变了个人。
姬照犯嘀咕。
他打断,冷笑:“魏子初,你何时学了好本事?能装得滴水不漏了。”
“臣诚心恭贺,不敢有伪。”魏凉再拜。
这拜礼也是规矩到异样。
姬照蹙眉,嘲讽愈浓:“你不是光风霁月的,最讨厌官场龌龊么?”
魏凉喉结动了动,突然行了大礼。
“……请太子您,好好待她。”
微微嘶哑的一句,从少年口中说出。
姬照愣住。
她?他和他都懂。
姬照猛地起身,走到少年面前,伸出脚来踩在他头顶。
“那你该求我,再低点。”姬照的脚踩得狠,死死的把少年的头按到地面。
咯吱咯吱的响。
来自魏凉弯曲的脊梁骨。
宫人都面露不忍,王城敢翻天的小将军,何时低头至此。
然而君君臣臣,这低不低,由不得他。
姬照满心的无名火,全往脚上使,恨不得把那高昂的头颅碾碎了。
——他凭什么来求他,好好待她。
姬照看到血,从那头颅的额头淌出,他一字一顿:“我是太子,魏子初,记住,是你来求我,我是会拥有这个国的一切的太子。”
“臣,记住了……”
魏凉艰难的回话,哪怕到了此刻,他也顺从的,没有反抗。
姬照大笑,终于抬起脚,放过少年。
“来人,通知木兰院,我今晚就歇那儿了!”
姬照离去,故意吩咐得大声,宫人忙着安排,殿里被忽略的魏凉,血从脸颊淌下。
染红了他的眼。
禳侯府,魏宅。
魏沧看着包成白萝卜头的魏凉,怒斥:“你冒犯太子了?魏家拥立太子,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也不小了,十九了,怎么还虎头虎脑的?”
魏凉沉默。
魏沧火没撒着,转头看站在旁边的戚萍,又斥:“不是让你照顾子初么?你天天门都不进,照顾空气?等你以后嫁进来,能懂如何侍奉夫……”
“是我不准她进的。”魏凉打断。
“我同意。”戚萍连连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魏沧怒极反笑:“我拼命把你们凑一堆,你们倒拼命往外赶,就把我蒙在鼓里耍?”
注释
1.麟之趾:出自《诗经·国风·周南·麟之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