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她这样一个女子,这么明媚又勇敢,这么坦诚又自信,这么热情又毫无保留。 正是那些人生的缓慢经营,才真正具有摧枯拉朽的力量。 (一) 又是一个下雨天,王凝薇习惯性地早起,她拉开窗帘,窗外,是丝丝飞扬的雨雾,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惆怅起来。 伦敦的雨总是绵延不绝,属于“细水长流”型的,温柔缠绵又任性,让人难以捉摸,仿佛下雨的伦敦才是真正的伦敦。 来英国出差之前,她就听说英国的绅士们出门不管下不下雨总要戴上帽子拿把雨伞,来到这里一看,这话果然不虚。 雨水让英国有了一种与别的国家不同的氛围。尤其是那种沉郁的色调,总不由让人想起那些油画:阴郁的灰色,凝重的红色,沉着的黄色,浓重的绿色,英国人估计已经习惯了这些色彩,就像这个民族的性格,在他们这里,任何色彩都不是纯然的明快,总是在相互交织着,并氤氲开来,融化成连英国人自己都说不清的图像。 而这些色彩的特征一旦表现在他们脸上,便成了人们惯常说的高贵不凡、不苟言笑、孤傲矜持。 回想昨夜,她居然做了一个梦,梦里有雨,有她,还有他—林彬。 在梦里,清冷的雨淅淅沥沥,他就站在她的不远处,可是任凭她怎样哭喊,他都看不到听不见,如同一场幻灭的烟花,一切都渐成灰色…… 她寂寞、无助、彷徨、胆怯……,一向乐观坚强的她也觉得累了,只是内心有一股力量告诉她不要放弃。 是的,她又怎么会放弃他呢。放弃他,如同放弃她所有的梦想和希望。 绝—不! 可是,内心的凄苦没来由地开始泛滥,在这个阴雨连绵的伦敦清晨,她倏然理解了莎士比亚的多愁善感。 拿起桌子上的纸,执笔,流泻下一首十四行—《致林彬》,倾诉对他无尽的思和念。 想起你圣洁的脸, 孤独只是一滴泪, 流不到你的腮边; 想起你的美, 我突然想哭, 哭我的胆怯和惶惑; 清冷的雨如同灰色的童话, 将我的梦境淋湿。 我伫立在这里, 一个人的寂寞, 你知不知晓? 只要下雨, 你就在我梦里, 一点一滴 …… 滴在纸上的泪,模糊了字迹,晕染开愁绪…… 洛城,也下雨了吗?不知洛城那些她在乎的人和事,都怎样了? 这样想着,立刻给爸妈打了电话,老妈铿锵有力的大嗓门让她感觉特别踏实。妈妈说了几句,就说约了老姐妹要去跳广场舞,把电话给了老爸。爸爸关爱地询问了许多她在英国的事情,工作、生活、天气、吃饭、穿衣,事无巨细,她一一听着,照单全收,频频点头。 照例也给邱茉莉打了电话,这个女人,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都没跟她联系。 “喂,亲爱的,我现在没空跟你说话,我被爸妈押着在相亲呢,回头给你发微信,我有好消息告诉你,嘻嘻。”邱茉莉压低声音说道,显然是边上有人不方便说话。 “好吧!”王凝薇讪讪地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几张笑容明丽、色彩鲜艳的照片发到了她的手机上。紧接着,邱茉莉的微信信息来到:“亲爱的,你现在成公司大红人了。还有,边上那个帅哥是谁,从实招来。” 王凝薇定睛一看,居然是酒会上她与谭宥辉跳舞的照片,可能是拍摄的角度关系,显得二人特别亲密。 还有一张是Martin接近她,与她说话的照片。照片中,她笑靥如花、意气风发。 “这些照片你哪里来的?” “网上啊,我们公司内网,还有博仁财富内网,还有我们公司内部群里。你现在是两家公司大红人了,好事啊,董事长很高兴。” 这么说来,林彬也一定看到了,这算哪门子好事?! 他会不会,误会她与谭宥辉的关系。 又是一缕愁! “那个帅哥是谁?嘻嘻。”邱茉莉紧追不放。 “就是机场那个克星。”王凝薇无奈地回了一句。 不偏不倚,克星的电话准时想起,她没好气地接起:“谭总,有事吗?” “今天的安排,上午参观塞尚画展,下午拜访旅英华裔艺术家徐琰,画展离酒店很近,我们只要步行即可,你可以下来了。” “好,我五分钟后到。”王凝薇挂了电话。 两人急匆匆步行在伦敦街头,拐角处,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伸出了乞讨的手,看模样,感觉是亚裔人,但是由于脸上较脏,头发蓬乱,具体模样完全看不清楚,只是脚上却穿着一双锃锃发亮的棕色皮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王凝薇于心不忍,虽走出一段路程,却又折回去,从钱包里抽出一张10英镑的纸币,轻轻放到老人面前的盒子里。 “太少了。”老人用英语说道。 王凝薇一愣,正准备再次抽出一张20英镑的纸币,却被谭宥辉捉住了手腕。 “不要给他。没有边界的心软,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毫无原则的仁慈,只会让对方为所欲为。” “也许他真的有困难,你不要把人都想那么坏。” “这样的人,无论国内还是国外,我见多了,百分之九十九是讹诈的。你给了一次钱够了,再给一次就是助纣为虐。” “谭总,有那么夸张嘛,我只知道助人为乐是美德。也许对你我来说30英镑不算什么,但对这位老人来说却是解了燃眉之急。” 两人正说着,老人却一把抢过王凝薇的钱包,转身就跑。 “喂、喂、喂!” 谭宥辉急忙先她一步,追了上去,过了一会他回来了,手里拿着王凝薇的钱包。 “快看看,少了什么。” 王凝薇赶紧清点一遍,愕然抬头:“奇怪,他就拿走了20英镑。” “还是个有原则的贼。”谭宥辉嘲笑,“这个时代,好心肠是奢侈品,所以你要放亮眼睛,千万别轻易挥霍了。” “好吧,我吸取教训。” 保罗·塞尚是法国后期印象画派的代表人物,来参观他画展的人也是络绎不绝。王凝薇边参观边记笔记,来到他的《僧侣肖像》前,画中描绘了一个身穿天主教僧团服装的人物,她驻足欣赏和研究。 “谭总,你有什么高见?”见谭宥辉过来,王凝薇适时问道。 “画家的目的在于表现颜色的质感,同刻画对象以及光线气氛效果毫不相干的质感。你看这种皮肤的桃红和玫瑰色,头发的深褐色,特别是被黑色的阴影所间断。” “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色处见繁花。”王凝薇竖起了大拇指。 “我只是来之前做了功课而已,这幅画其实还刻画了人性。我建议你去看看人性心理学方面的书,做文化这一行,势必要懂得人性心理学。艺术要有灵魂和认知的深度,就要刻画人性。研究艺术,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研究人性,耶鲁大学的人性心理学是精品。” “谭总,你又开始训练我了!” “你干脆说我是你人生的导师比较确切。” “是对手,我讨厌你还来不及呢。” “没有喜欢,何来讨厌?” “谭总,你的逻辑比较特别,你不要害我今天晚上思虑过多,会变丑的。” “本来就不美,丑丑得正。” “那你也不能让我丑上加丑吧?” “不破不立。” “你这是典型的谬论。万一我太丑没人要怎么办?” “姿色上,你也就那样了,还是修炼内在吧。” “错,我宁愿貌美如花内心空空,也不愿面目可憎内心丰富。” “内外兼修岂不是更好!人这一辈子,都是在和自我作斗争!” “万一我太丑嫁不出去了,你可要负责!哼!” “这是我第一次,迫切想要你变丑。” “你!!” “当被调侃的时候,人要学会无底线的自嘲。你不要太较真了!” “我还以为你真要做接盘侠了。不过你放心,我也不是没皮没脸的人,不会赖上你的,我知道,你不缺女朋友。” “博仁财富都在传我谭宥辉有一堆女朋友,你也信?” “我信与不信,你在乎?” “我—在乎!” “你又调侃我了,你放心,这回我不较真了。” 她转身,去另外一幅画那里,专心地做着笔记。 她这样一个女子,这么明媚又勇敢,这么坦诚又自信,这么热情又毫无保留。 还有,总是这么倔强,让人忍不住心疼。 谭宥辉望着她认真专注的侧影,俊脸上那片温淡的光影,慢慢凝成无法捉摸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