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姜怀仲甩掉姜赟孤身一人前往兀里穷的藏身处时,路上他也想过,姜赟会不会追上来。
追上来是肯定的,但只要自己在他来之前把一切都处理完,不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了吗?
于是,姜怀仲不觉间便加快了脚步,他可不想让姜赟参与到这次十分危险的行动当中。
兀里穷的实力与自己差不太多,或许以后姜赟一只手就能把兀里穷给打败,但现在的他绝对不是兀里穷的对手。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在送命。
希望他能够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并且留在客栈吧。
在姜赟这件事上,姜怀仲只能如此期待了。
约莫半个时辰,姜怀仲终于走到了谢山河告诉他的位置。
乍一看这里没有任何的异样,就是一片非常普通的民宅区而已。
有一些房屋中还亮着灯火,怎么看都看不出怪异之处。
但姜怀仲心中却是知道,所谓大隐隐于市,兀里穷这家伙就很喜欢搞这一套。
甭管这地方是他自己选的,还是别人帮他找的,若是把此处当做藏身地,兀里穷一定会非常的满意。
在西北与兀里穷斗争了几十年,姜怀仲可以说是对这家伙非常的了解,甚至可能比他的师父耶律德光更了解他。
毕竟这家伙也曾干过化妆成商人潜入皋月城内打探情报的事情出来,他在这种地方藏身一点都不稀奇。
目光瞥向一侧的高楼,谢山河说那座高楼的顶端有潜伏的哨探。
但似乎在自己这个角度,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把兜帽戴起来遮住自己,又把帽檐稍稍拉低了一些,姜怀仲装作普通的路人,从街上缓缓走过。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那座高楼,他想先把在高处的敌人找出来并解决掉。
高处视野开阔,底下发生什么都能够一览无余。
要是那个哨探还在的话,自己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所在的角度依旧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于是姜怀仲便转头走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的尽头迎面走来两个摇摇晃晃的大汉,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奇怪的话语。
别人听不懂,但姜怀仲却是能听懂他们的话。
因为他们说的,恰好就是高车人说的语言。
姜怀仲驻守西北数十年,在无数的斗争当中,从一开始只会简单的说上几句投降不杀,再到如今的熟练掌握,期间他并没有主动去学过。
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一起混的久了,即便不学,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高车国内的语言实际上也分为几个派系,因为高车国的前身是草原上的数十个大小部落。
后来高车国的初代皇帝,他们那边叫做酋长的人物,靠着自己的勇武,以及能征善战的部族士兵,统一了整个草原,受到当时大燕皇帝的册封,成为了单于。
之后他又建立了高车汗国,以大燕的附属身份,存续了数百年。
当然,要叫他们老老实实的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期间,他们也不是没有染指中原帝国的心思,但每一次,他们总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不了了之。
总而言之,姜怀仲这些年来,跟他打交道的那可不是一般的高车人。
作为最有可能成为战场,以及还是最初战场的地方,高车人对皋月城与黑水城这一块儿相当的重视。
他们国内最厉害的士兵全部来自他们国君直属的高车部族。
这个部族的士兵能征善战,悍不畏死,无论是汉人还是高车人,对他们的威名都颇为了解。
所以在黑水城附近的高车士兵,全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他们说的语言,基本上就是高车国的官话了。
其他部族的语言,或多或少都像是中原各地的方言一般,带着一股浓重的口音,让人分辨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但眼前这两个走路摇摇晃晃的大汉,姜怀仲可以肯定,这俩人说的就是标准的高车官话。
这意味着他们要么来自高车国的王都,要么,就是来自黑水城。
自己追查兀里穷来到这里,在这里遇到了两个说着高车官话的家伙,如果说他们不是兀里穷从黑水城带来的部下,姜怀仲自己都不相信。
听到这两个人的谈话,姜怀仲心中也算是微微安下了一些。
因为这下他就知道了,兀里穷绝对就在此处。
“嘿嘿嘿,这汉人的姑娘,跟咱们高车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啊……嗝……咱们高车姑娘一个个脾气暴躁,说不两句就要动手打人。
即便是在床上,那都要骑在咱们老爷们的身上。
可这汉人姑娘就不一样了,一个个都是乖巧懂事,惹人疼爱。
你是没见刚刚老兄我找的那个,真的是什么姿势她都能顺着我的意思来,配合的很呢!
完事儿了人家还帮我擦身子,这样的待遇,要是呆在高车国里头,这辈子都碰不上一回。”
“行了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将军特意叮嘱咱们轮休的不要去找女人,要养足精神准备后天的大事。
你这么呜呜哇哇的乱叫,要是让将军知道了,他不得把你的皮活剥下来?
我可先告诉你啊,万一将军找你,你要是把我供出去了,你欠我那三百普尔你可得马上还给我!”
“哎哎哎,放心吧,绝对不会把你说出去的……哎呦……”
姜怀仲听两人谈话听得认真,全然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两人。
巷子里本身就很窄,那两个高车大汉又是并肩而行,以至于姜怀仲直接跟那个嚷嚷个不停的家伙撞了个满怀。
“抱歉抱歉!”
姜怀仲急忙用汉话说道:“我方才走路没有注意,不小心撞到了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姜怀仲主动道歉还是有原因的。
毕竟他现在的目标是找到那个藏在高楼屋顶的家伙。
要是他不解决掉,下面发生一些微小的动静,他也是肯定能够知道的。
到时,他一通知附近其他的人,自己的潜入计划可就泡汤了。
姜怀仲并不想这种事发生,错过这次机会,他可就在没有其他的机会了。
谁知那两个高车大汉喝了酒,满身酒气的他俩看见如此卑微的姜怀仲,竟然是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
那被撞的大汉皮笑肉不笑的用高车话说道:“怎么,难道你觉得道歉就足够了吗?啊?!”
姜怀仲听得明白,但他也只能装听不明白。
任何能够引起对方哪怕一丝怀疑的行为,他都不打算去做。
而他这样的举动,自然也是让那两个大汉恶向胆边生。
俩人都是在黑水城驻守的精锐士兵,这么多年下来跟汉人也起过不少的冲突。
如果姜怀仲只是平民,那倒也罢了。
虽然与汉人之间有仇恨,但身为兀里穷的亲属,在兀里穷的言传身教之下,他们俩知道,无论是高车汗国,还是汉人,他们的普通老百姓并没有什么错,错的都是那些想要战火燃烧,想要仇恨滋生的家伙。
而现在,再看姜怀仲一身武人的打扮,他们俩自然就没什么好感。
于是那被撞的大汉当即就是一拳轮了过去。
说句老实话,在看到那一拳打过来的时候,姜怀仲心里一共想了五十多次要不要闪躲。
来自酒鬼的攻击,对他来说已经缓慢的跟蜗牛爬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最后,姜怀仲还是没有闪躲。理由很简单,他怕事情闹大。
他若还手,打败这俩人一点难度都没有,那就是易如反掌的小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