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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冉烛站在电梯最里面,等里面的人都出去了,她才慢慢从电梯出来。  另一扇电梯门缓缓关上,她的余光从细缝中钻入。  她似乎看见了那个已经被她藏在记忆深处很久的人。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可能是他……”  她没曾意识到自己的眼睛里闪过的是失望。    电梯里,两个急诊室的小护士低语谈论着,即便声音压得很低,路青禾还是听到了。  “你听说了吗,我们急诊要来一个美女医生。”  “知道,据说是年纪轻轻就拿了很多国际上的大奖,是我们院长亲自请来的呢。”  路青禾目光微滞。  会是她吗?  随后,他自嘲地摇摇头。  “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一向直觉很准的他,第一次否定了自己。    监护室的人大多都认识路青禾和林升两人,一是因为两人每个月都来,二是因为路青禾从内到外散发着的男性气息,几乎是女人心中的理想型。  “今天有人来看过孟栀?”路青禾看着放在桌上的东西。  小护士闻言,放下手中的笔,似是想起什么。  “对,刚刚有个很漂亮的女人来过,看上去还很年轻的样子,不过没待多久就走了。”  “很年轻,还很漂亮……”林升挠了挠头,“是谁啊?”  “我哪知道。”路青禾回答地心不在焉。    从医院出来,阳光很好,不热不燥,暖洋洋的,时不时有阵阵微风,夹杂着少许凉意。  冉烛有些贪婪地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目光瞥见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越野车。  她觉得有些眼熟。  这样好的天气,冉烛很想出去走走,看看云城的新样子。  可是终究好几年没回来过,很多路她已经忘记了要怎么走。  她只好作罢,沿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  这次,她走得很慢,像是故意放慢脚步。  她想好好感受一下此刻的阳光,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惬意过了。  现在这个时间,早已经过了上班的高峰期,路上的行人和车辆也没有难么拥挤。  马路对面有牵着手相互搀扶准备过马路的老夫妻,也有挽着手有说有笑的年轻情侣。  两个人在一起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冉烛至今都不太明白。  走得再慢,还是到了楼下。  冉烛买了半个西瓜,明知自己吃不上,可还是想买。  果然,回家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就吃不下。  她把自己扔到床上,手机调成静音,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觉她睡的很好。    日子一天天过,冉烛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除了工作时间有时不太稳定意外,其他的都还好。  这天轮到冉烛值夜班,急诊室里灯火通明,没有一点晚上该有的矜持。  “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见前面的地方都封路了,还有好多警车。”  “可能出事了吧。”  同事之间的对话传进冉烛耳朵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从开始上班到现在,右眼一直在跳,再刚刚听到别人说可能出事的时候,她竟觉得心口一阵揪痛,但这种不适感很快就过去了。    从开始上班到现在,冉烛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忙碌命,每次轮上她值班,急诊总是忙得不可开交。但是今天却闲得很,急诊大厅除了几个输液的,抢救室里安静得都让她觉得不适应。  冉烛悠闲地翻着手里的书,时不时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钟表。  “嗯,还有两个小时就下班了。”她十分满足地在心里告诉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值班就加班的魔咒了。  然而这样的想法刚刚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医院抢救室大门外就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  冉烛本能地收起书本,迅速起身,第一时间跑到门口。  跟救护车一起来的还有一辆写有武警两字的车。  救护车车门打开,担架上躺着一个身穿作战服的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入冉烛鼻腔,担架上有大片血迹,深色的作战服看不出血的颜色,但是,冉烛判断,这个人如果不及时抢救,一定会有生命危险。  她顾不得多想,也没来得及看另一辆车上都有谁。  她和急救车上的人员一起将这个人转移到平车上,推着平车朝抢救室走的过程中,冉烛对他进行了初步的检查。  脉搏弱、意识不清、瞳孔散大。  这样的判断让冉烛觉得情况很不妙。  抢救室里安静的气氛被突然间打破,所有人都开始忙碌,各种仪器的声音也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响起。  冉烛一边查看他的伤口一边说:“建立静脉通路,上心电监护,抽血备血通知血库,给普外科值班大夫和手术室打电话……”冉烛话说到一半就被一阵有的“滴滴”声打断。  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抬头,心电监护上的心电图从后面三分之一的地方开始呈直线。  “把站台踢过来!”  话音刚落,站台就被踢过来停在冉烛脚边,她迅速站上去,两手交叠在一起,对躺在床上的这个人进行心肺复苏。  抢救室内忙成一团,而抢救室外却安静地可怕。  路青禾站在门外,他身形宽厚,高大挺拔,但此刻却无比僵硬,双手握拳,浑身散发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所有人跟他说话他都没有任何反应,两眼紧锁抢救室内心电监护屏幕上那条笔直的线。  直到那条线重新恢复波动,他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  “家属进来!”冉烛头也没回,但目标明确。  很快,她的余光瞥见身后站着一个和自己刚刚抢救回来穿着同款衣服的人。  “他需要马上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她没有回头,转而问一旁的护士,“普外科的人通知了吗?”  “通知了,但是……”  “但是什么?”冉烛拿过剪刀,将他的衣服剪破。  “他们说要等主任来了才能上手术。”  “不等了,这台手术我来上。”她把护士要开口说的话堵了回去,“明天我跟院长说,任何责任我来担。”  说完,她似乎又想起什么,转身。  “家属去……”她的话在她回头的一瞬间卡在喉咙里。  心里那种揪痛感再次出现,她恍然明白了今天所有令她觉得奇怪的现象。  “轰隆”一声闷响。  哦,对,她记起天气预报好像确实说过今天有雨。  画面和八年前那天晚上重合。  她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幻影,是她记忆深处那个八年前的他。  可是她明明早就把他的样子从记忆里藏起来了啊。  又是一声闷响。  冉烛猛然回神,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家属签字然后去买他手术结束后需要用到的东西。”她把刚刚卡在喉咙的话重新放出来,但声音却沉了几分。  她从架子里拿了一张单子,递给他。  他伸手接。  可就在他要拿到单子的时候,冉烛收回手,看着他停在半空的手,说:“你受伤了,先让护士给你处理伤口。”  “我没事。”  没想到,八年后找到她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三个字。  “随你。”    *    凌晨三点,外面依旧下着雨,手术已经进行了快五个小时。  路青禾也这样在手术室外冰冷的长椅上坐了快五个小时。  他弓着身子,双肘支撑在腿上,两手虚空交叉朝下耷拉着。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此刻的他疲惫不堪,但他不能离开。  他的战友还有他等了八年的人,都在里面。    临近四点,手术室上方亮着的红灯终于熄灭,静谧的走廊里,开门声显得格外清楚。  冉烛揉着脖子,拖着一身疲惫从里面走出来。  迎面看见路青禾朝自己走来,他步子很大,但却走得很稳。  “他没事了。”没等路青禾开口,冉烛就告诉他结果。  他微微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你还好吗?”太久没有开口说话,嗓音沙哑得厉害。  “什么?”她终于抬起头,有点血丝的眼睛里挂着疑问。  他想问她:  这八年,你还好吗?  但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手术那么久,你还好吗?”  “我没事。”说完,她自觉有些尴尬。  “谢谢。”  “这是我的工作。”    两人皆不再说话,空气陷入安静。  这样的气氛让冉烛十分不舒服,她不想跟他有任何交流,但却又期待他跟自己说些什么。  “你朋友已经转去监护病房了,你可以去看他。”说完,不再看他,径直离开。  一步,两步,她的步调越来越快,像是逃离一样想要离开这个人的视野。  外面的雨还在下,走廊里的温度都低了几分,“啪嗒啪嗒”是雨点打在窗台上的声音。  就在她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冉医生。”,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脚步顿下,深吸一口气,转身,“还有什么事吗?”  “我的伤口还没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