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1 / 1)不胜欢喜首页

是夜。    殷善玉独自一人在书房看书看得入了迷,一时忘了时辰,直到听得窗外打更声,心下才暗道一声不好,忙匆匆拾掇了下书桌,将看到一半的书仔细地收好了,这才急急地回房去。    走进自个儿的院子,里头漆黑一片悄无声息的,唯有屋子里还有一盏灯亮着,善玉疾走几步,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再回过身小心翼翼地掩上,就见萧凉欢坐在桌旁,右手撑着脑袋好似睡着了。    伸向他肩膀的手才到半道,就听屋外忽然传来锦瑟的声音,“殿下,您睡了吗?”    善玉正要应声,就听见萧凉欢支吾了一声,像是被吵醒了,下意识地就屏住了呼吸。    “夫人也真是的,这看书是看迷瞪了吧,到这个时辰还不回来。殿下您就别等了,仔细熬坏了身子。”    善玉:……    “殿下,奴才进来伺候您休息吧。”    眼看他就要推门进来,善玉忙清了清嗓子道,“不用啦,我们这就要歇了。”    话音刚落,就听屋外一阵丁零当啷声,然后脚步凌乱着远去了。    ……    萧凉欢醒过神来不由抚额道,“这孩子被我宠得没边了,刚才若有冒犯之处,还望你不要介意。”    善玉有些讪讪道,“……他倒也没说错。”想了想又道,“你方才可是在等我?真是对不住,我看书总是记不得时辰,往后你要是乏了,就先歇息吧,别扰了你安寝才好。”    凉欢摇摇头,善玉见他眼底倦意浓浓,心里更是过意不去了,“你快去睡吧,我去梳洗一番就过来。”    善玉径自打了水,仔仔细细地净了面,又用热水捂了捂眼睛,而后拆了发冠,将头发梳顺,服帖地披散在背后,这才脱下外衣放到一旁的架子上。    萧凉欢就这样靠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一个人窸窸窣窣地忙活,恍惚间倒真觉得有了几分寻常夫妻的感觉,他正出神着,就见善玉忽的回过身朝他露出一抹清恬的笑,映着莹莹烛光,清澈的眼眸中像是漾着一汪碧波,这一刻心弦好似被极轻地撩拨了一下,晕开浅浅酥麻。    善玉吹熄了灯,屋里顿时漆黑一片,她摸索着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虽然还不是很习惯入睡时身边多出一人,不过因为是他,不知不觉间好似已然生出许多亲近之感。    凉欢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响起,低沉轻柔显得格外动人,“善玉。”    “嗯。”    “你从前可有想过自己将来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夫郎?”    善玉沉默了下,轻声道,“我从前多数时候都耗在书房里,很少和男儿相处,只一心想着先考到功名再娶夫郎,两位姐姐也都是这样过来的。后来大姐夫进了门,我就想着有个性子安静和顺的夫郎可真好啊,没多久二姐夫也进了门,我忽然发现有个性子活泼的夫郎日子也会很热闹。”    萧凉欢挑了挑眉,善玉见他许久不出声,以为他是睡着了,便侧转了身子,悄悄地环住了他的腰,带着一抹安心的笑,好似自言自语般低喃道,“不过,我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夫郎了,我只要想着他便好了。”    善玉自然不会知道,她怀里的人此时心里受到了多大的触动。    他平素处事惯来宠辱不惊,哪怕是当日向六妹开口讨要这赐婚旨意之时,心里也是足够冷静自持的。从小在宫闱长大,见过太多阴谋算计、尔虞我诈,自六年前亲历了那场血腥叛乱之后,他更是早已习惯了用复杂的眼睛去看待周围的一切,宫廷之中,朝堂之上,何曾有过真正纯粹的世间情爱?    所谓亲缘之情,朋友之情,妻夫之情,皆都掺杂了数不尽的利欲纠缠、得失计较。原以为历经此番种种锤炼,他早已练就的心神稳固,很难为情爱动摇,可是在面对善玉时,他分明一次又一次地尝到了失控的滋味。    一觉睡到天亮,殷善玉睁开朦胧的双眼,忽而一怔。尽管不是第一次领悟到他长得有多好看,可乍见到他那近在咫尺的睡颜时,她还是微微愣住了。那眉似远山之黛,唇似三月桃花,将醒未醒之时,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嘴角还有些微微翘起……    她的目光凝在他唇上有些移不开了,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新婚之夜那因沾染了酒液而泛着些光泽的样子,还有那轻柔缱绻的温软触感,呼吸陡然变得滚烫了起来。    她忙收敛了心神,一把掀开被子,起身更衣。若是再瞧下去,只怕身体里那种隐隐升起的陌生□□就要按捺不住了。    正厅里,母亲和二位姐姐已经穿戴齐整,正在用着早膳,善玉默默地坐过去,给自己舀了一碗粥搁在一旁凉着,就听二姐似笑非笑道,“新婚燕尔难免缠绵了些,小妹你要懂得节制,切莫因此耽搁了当差的时辰。”    善玉面不改色,“昨夜在书房看书看得太晚了,今晨便贪睡了会儿,下次不会了。”    大姐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包子,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小妹,成了亲你可就不能成天只想着看书了,男儿家心思细腻多愁善感,只怕你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殷善玉点点头,见母亲已经用完了早膳,忙三两口喝尽了粥,于是四人一道出门去当差。    刚出大门,母亲忽然顿住了步子,一脸高深莫测地附耳过来传授了一句,“多看,多听,多想。”    善玉:……    傍晚回府的时候,善玉见屋子里四下无人,桌上却摆着一只小巧精细的藕色荷包,上面绣的正是她自个儿挑的鱼戏莲叶图,一时心花怒放,很是得意洋洋地将它系在腰间,想了想又到柜子里翻出一套崭新袍子,将香袋重新系好了,这才迈着欢快的步子朝外走去。    母亲和姐姐们也回府了,正在偏厅讨论着新修书表一事,善玉清了清嗓子,可是完全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只好走近了些,再咳了咳。    大姐终于抬起头,瞅了她一眼莫名道,“嗓子不舒服?”    “别是伤风了,这几日院里好几位学士都赶上伤风了。”二姐几不可见地朝后退了半步,拉开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善玉:……    “可不是,太医院最近都要忙不过来了。”大姐点点头,担忧道,”母亲您也要多注意身子啊!”    善玉就差没有在她们面前扯着衣摆转圈圈了,强忍住心头的欢呼雀跃,她扯了一抹莫测的笑,“你们就没瞧出我今日有何不同?”    一阵长时间的静默后,她嘴角都不由得微微发僵了。    ……    算了,你们没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正要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揶揄声音,“我远瞅着是谁家翩翩少女,走近一瞧原来是咱们小妹啊!”二姐夫挽着大姐夫的手,笑着走进来。    待到走近了,大姐夫忽然目露讶异,“今日是什么日子,小妹竟还换了身新袍子!”    善玉见爹也款款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神色浅淡的萧凉欢,方才心头那股得意劲儿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顿觉羞窘得都不知该往哪儿躲,脸上不由泛起微微热意来。    凉欢自然瞧见了她腰间系着的香袋,看此情景目光一闪已然明白了个大概,一时只觉啼笑皆非。    跟着近来对香袋格外敏感的二姐也发现了善玉身上系着的新香袋,不由奇道,“小妹你从前不都嫌这些物什太过男儿气,怎的今日也肯戴上了,仔细瞅瞅还怪好看的,不如跟我这个换换?”    还没等二姐夫当场发飙,善玉已经捂着香袋一溜烟的跑到萧凉欢身后,神色紧张脱口而出道,“这是我夫郎给我做的,才不跟你换呢!”    ……    大姐夫闻言眼睛一亮,忙凑近仔细一瞧,顿时万分惊讶,“还真是长皇子殿下亲手绣的!”    “让我瞧瞧!”二姐夫也凑到跟前,眼中快速由惊讶转为崇拜,“我竟能亲眼见到长皇子殿下绣的香袋。”    凉欢见善玉虽神色间难掩羞赧,却微微扬起下巴,清澈如水的眼眸中满是骄傲的模样,竟觉得他的小妻主实在有些太可爱,眼神不自觉地放柔了起来,墨黑的眸子里好似融了一汪春水。    殷父悄悄扯了扯殷母的衣摆,朝她们的方向努努嘴,两人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会儿,殷母清了清嗓子道,“人都齐了,咱们坐下用饭吧。”    双双入座,正将一张八仙桌围得满满当当的。    从前桌上每日的菜色都是父君与大姐夫亲自拟的,既应和着节气,吃个新鲜,又搭配得色彩多样,荤素合宜。殷家平日里吃穿用度都不铺张,与皇城里稍微富裕些的寻常百姓家里也差不齐,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从殷母到三个女儿都是书痴,在这些事上从不讲究极好养活。而与殷母在朝中交好的云、罗二位大人也为官很是清廉,是以二位姐夫嫁过来也不觉得有何不适。    只是往后的日子里,长皇子殿下也要与他们一道用饭,殷父就免不得要在菜色上更加用心些,今日请女儿们的几位夫郎过去明为闲话家常,实是为了探探长皇子殿下素日的生活喜好。    殷母见今日桌上比平日多了两道菜肴,一锅鱼汤,一碟点心,尝了下菜的味道,忽然眼前一亮,就听善珠在一旁讶然称赞道,“家中可是换过厨子了?这手艺都快赶上翠华楼了。”    “我瞧着菜色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啊。”大姐也举筷夹了块鱼肉,甫一入口,只觉鱼肉口感细滑,口味鲜美,忙不迭又夹了一筷子,竟然不是错觉!    大姐夫淡笑不语,二姐夫讳莫如深。    那么问题来了,几位妻主不约而同地想,平日里她们过得都是什么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