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那人惊觉衣襟被人向后拉扯。他立即竭力加快速度,然后疯狂的左右晃动身体。果然,牵扯的力道一松,他成功摆脱追击。侥幸!
可慌乱间他冲的太狠,根本收不住,身体踉踉跄跄前倾成九十度。他已经完全看不到前方,只能凭着本能,泥鳅般在人群里滑动穿行。
绝对不能被抓住!
玛德,丁尧擦掉额头的汗,刚刚他已经抓到那人的衣裳了!可惜,没有抓实,让他挣脱。
前方的那人已经力竭,脚步踉踉跄跄,捉牢只是时间问题。丁尧平缓了一下呼吸,猫捉老鼠般紧跟着那人。
韩慎站在龙山县汽车站门口,单手拎着军绿色的大包。他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穿挺括的呢大衣,铮亮的大头皮鞋一尘不染,和这个犄角旮旯的小县城格格不入。
他随意打量着破旧不堪的小县城,心里第一百次哀叹,自己是不是损失太大了?
为了跟老头子犟到底,也没必要跑到这么偏远的小县城啊?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空气里都弥漫着各种辣味,只两天工夫,韩慎已经起了一嘴的泡。自己真的能活着回到首都?他摇头表示怀疑。
那人矮着身体,直冲韩慎而来!他双手游泳般划动,嘴里还在尖叫,“闪开,闪开!撞上活该,本人概不负责!”
嘴贱到不行!
切!韩慎来了兴趣,他不退反进,兴奋的比划着军体拳的姿势,飞踹起一脚。
那人傻眼,可穿着大头皮鞋的脚已经踢到眼前。要是踢实,他的脑袋还要不要?危急之间,他反而激发潜能,腰腹发力,凌空一百八十度翻转身。
“彭”。那人仰面倒地,摔得结结实实。
他疼的龇牙咧嘴,双手按地,想要鲤鱼打挺起身,一个军绿色的大包从天而降,精准的砸在他的腹部。那人双手挥舞挣扎,再也没有力气逃脱。
“啪啪啪”!
围观群众自发鼓起掌来。
韩慎矜持的抱拳点头,父老乡亲们太热情了!他对今后的生活又充满了期待。
傻眼的轮到丁尧,只晚一步!他拼死拼活追了半晌,本来十拿九稳的事,结果功劳全归别人?
他沉下脸,用力挤开四周的看客,气势汹汹,把大包还有小偷,全部踩在脚底。
哟嚯,还有砸场子的!韩慎兴致更高。他撸起袖子,上前几步,狠狠撞上丁尧的肩膀。
玛德,老头子误我!
老头子一直说南方人个子矮小,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光个子不输他,长相也是不相上下,气势更是势均力敌!
不能输!韩慎怒目圆睁,两人用眼神厮杀起来。空气里噼里啪啦,火花四溅。
“怎么肥事?”
陆珍拽着小挎包,追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呼哧呼哧”,肺像老旧的风箱一样,超负荷运转。拼着最后的力气,她挤进人群,双手撑在膝盖。
见陆珍赶到,丁尧顿时熄了和呢大衣别苗头的心。他撞退呢大衣,凶神恶煞般来到“小偷”旁边,先在他腿部狠狠踹了一脚。长点心吧,他大胡子的女人都敢偷?
他摩挲着下巴,恶狠狠想到。
不对,他“大胡子”呢?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从此以后,龙山的江湖就再也没有关于大胡子的传说了。
他把手伸到那人胸前,在他衣襟里摸索一番。果然,从他怀里掏出白底黑字的介绍信,还热乎着呢!
“小子,招子放亮一点,这是介绍信!”丁尧把纸在那人眼前甩动,摇着头教训他。
“什么!”那人这才发现自己搞了乌龙。他忿忿捶地,懊恼不已。被人追了半条街,挨了几脚踢,结果偷了个寂寞?
韩慎忍不住笑了,他笑起来痞的不行。他摇头晃脑走到丁尧身边,捶了下肩膀,套起近乎,“哥们,身手不错唉,练家子?”
丁尧拂了拂他碰过的肩膀,冷笑着抬腿就踹!今天他本来就不爽,居然还有人想抢他的风头,还差点。
“唉唉唉!”韩慎边喊边退。这年轻人不讲武德,怎么说踢就踢!他避之不及,崭新的呢大衣上留下了一个灰色的脚印。
韩慎无奈的拍打大衣,想把脚印祛除。大衣被他拍的零乱飞舞,油光可鉴的头发耷拉下来,多了几分地气。
陆珍缓过气来,她走到丁尧身边,从他手里拽过介绍信,仔细折叠好。这次她学乖了,解开挎包的搭扣,把信纸塞进包包。
丁尧手里一空,他气仍旧不顺,走到那人身边,抬腿欲踢。
“大哥大哥!脚下留情!”一个穿灰色褂子的人出声阻拦。
这不是阿成吗?丁尧收回自己的脚,皱着眉头说道,“阿成,叫你的兄弟眼睛睁大一点,我的东西都敢偷?”
“啥?你……”阿成仰起脖子左右打量。
“尧哥!你是尧哥!今天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他笑嘻嘻的勾住丁尧的脖子,看样子很是熟稔。
丁尧觑着陆知青似笑非笑的脸,吓的立时扯下阿成的胳膊,厉声说道,“谁跟你是一家人?我可是老实人,好吧。”
兄弟,救救急,女票在一边呢!
“噢,哦嚯嚯。对,对,我认错人了!兄弟对不住啊。”阿成多机灵,他一下子领会了丁尧的意思,打起哈哈。
“这个小孩是新来的,今天是他不识抬举,我认罚。”说罢,阿成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张大团结,花钱来了结此事。
地上那人已经恢复了力气,闻言扯开压在肚子上的大包,闪身挤进人群,如水滴汇入江河,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