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船翻人去,其实更像是人生。 门外小二领了人来,正是昨天的船家,船家急匆匆,说是要比通知的时辰早一些出发,又想着昨日着急忘了说清楚上船的地点,于是便找了来。 将两人遣出去。宋渺换了一身淡紫薄装出来,瞧着慕白竹不在,又问了一句,“他呢?” “去包些干粮,走吧。” 两人下去的时候,发觉店里的人少了许多,慕白竹背了干粮站在门口,看见两人过去了,抬头点了一下外面。 “你们看。” 船上几乎站满了人,多是些老弱妇孺,姜郁青显然没料到这么多人,叫了船家过去,船家很是客气,说是留了位置出来,叫他们不要担心。 上了船后,才发现船家确实用心了,船身本就不大,又隔了好几个小屋,船家引了人带路,很快就进去了。 外面一直闹哄哄,屋子里面却难得安静,瞧着慕白竹一脸深思的样子,宋渺轻推了一下身边的姜郁青,“他怎么了?” 姜郁青瞟了一眼,将对面的神情瞧了一清二楚,眼看着宋渺就要凑过去,姜郁青一把将宋渺的头按在了肩膀上,“好好睡。” 宋渺刚想坐起来,又一把按了回去,“听话。” 船行了半日,到了一处看上去略偏僻的小港口,船家站在船头上大声喊道,“靠港半个时辰!” 姜郁青视若罔闻,宋渺低声说道,“我要下船。” “下呗。”宋渺几乎咬牙切齿,“那你把手放开。” 手总算是放开了,宋渺的脖子都有些回不来,用手咯吱掰了回去,瞧着船上的人都下船往岸上走,宋渺一开始想下去的,瞧着人这么多,也就不做数了。 船上安静了许多,慕白竹突然站起身来,“我出去一下。” “从上了船他就不说话,现如今又这么阴沉,莫不是他和苏沁之间还发生了什么吧?” 谁知道呢? 过了一会儿,慕白竹才回来,“你没事吧?” “没事。”靠在墙角边上坐下,出去透了个气,觉得舒服许多。刚刚在门口的时候,其实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又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索性不说了。 对于苏沁,他其实有些愧疚,愧疚的是当时的事情对她造成了干扰;还有些异样,许久不见便要找她去帮忙,也着实不像书信一般好开口。 船再次开了。 “若想去苏阁庄,我们必须先去东风港,我刚才问了船家,大约再有一夜也就到了,最快的话,明天中午我们就可以到了。” 姜郁青开始有些晕船了,坐在那里摇摇晃晃,“奇怪了,这船怎么还晃了?” “是你在晃。”宋渺捏了把手巾过去,“呐,擦把脸吧。” 姜郁青趴在屋门口,几乎将头全伸了出去,望着水面上一阵阵翻涌起来的波浪,两眼一翻哗啦啦开始狂吐。倒在那里简直像个死狗一般,慕白竹又费了劲将他拉过去,瞧着半死不活的样子,“原来姜兄还有晕船的毛病。” “宋姑娘,你怎么样?”宋渺忙着拿手巾将身上的东西擦干净,“我没事。” 又瞧了一眼身后的人,“哎,所幸日程不多,再忍忍也就过去了。” 夜深之后,波浪小了许多,姜郁青的脸色渐缓,宋渺展了一口气,刚打算睡一会儿,却隐隐听到了外面的异样。 “坏了!” 帷布在风中哗哗作响,整个海面抖动异常,船身突然巨大的颠簸,几乎一瞬间便翻船沉了海。 到处是呼喊,到处是救命,宋渺紧紧抓着姜郁青的臂膀,用着最后一丝力气把姜郁青甩到了岸上。慕白竹正在到处救人,刚送了一个孩子过来,宋渺本是打算一起去的,被慕白竹留在了岸上。 “你就留在这里,”又瞧了一眼海上翻涌的人群,“我去去就回。” 天眼瞧着就亮了,姜郁青虽说还有些不舒服,到底是好了许多,看着慕白竹一趟一趟实在辛苦,“我去帮他。” “你的身体吃得消么?”“吃得消也好,吃不消也罢,总不能叫他一个人。” 一个翻身跃入海里,从慕白竹手中接过一个孩子,明显已经是喝了许多海水,抱上岸后,吃足了劲按压,总算是吐出了不少。 瞧着宋渺捂了嘴几乎失声,回头望过去,只见一阵海浪几乎冲天向翻滚,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海上飘着的人影一下子无影无踪。 “白竹!”声嘶力竭喊出声,姜郁青甩开宋渺拉着的手一下子冲了进去,在海里几乎沉了底,又顺着海的方向一路向下游过去。 宋渺一路轻功施展,她到了下游的时候,姜郁青也刚刚潜了过去。 连嗓子都急哑了,“人呢?” 海面上又成了风平浪静,像极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岸上是一片哭天喊地的声音,姜郁青游到岸边的时候手脚都有些发软,宋渺拼尽了力气才将人拉上来。 许久都没有说话。 再抬头看的时候,宋渺已经默不作声哭了,姜郁青将宋渺抱在怀里,闻着姜郁青身上淡淡的咸味,再一闭眼的时候,才发觉泪水和海水都是一般的味道。 “放心,一定能找到他的。”等着宋渺冷静下来,姜郁青朝着下游的方向望了一眼,“你要是没事了,我们该接着走了。” “走?去哪里?” “去找那个能帮得上忙的人。” 岸上的人却纷纷散开了,只剩了许多小孩在那里哭,海上明明还有那么多人,一下子不见了,难道不找了么? 望着其余人的样子,姜郁青也猜透了七八分,船上多的本就是妇孺小孩,救下的虽是多数,那些少数的,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沉在海里,就连那张地图都没了,姜郁青找了附近的人问了几回,几乎都是一无所知。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草丛突然传来异响,再回头的时候,才发现一人从中走出来,一双丹凤眼些微向上,一身黑色修裁得体极是明朗,看手上拿了纸仔细瞧着,过了许久,才来了一句,“不像。” 又走掉了。 姜郁青本是不打算理会,又瞧着他的样子像极了本地人,手上的翡翠红双溪斑纹镯,一如他当时见到慕白竹的第一眼,于是上前去问,“这位兄台,”看着人将眼神移过来,“可知道苏阁庄在哪里?” 上下打量了一眼,“哦?” 姜郁青又问了一遍,只不过语气更加焦急,“你可知道苏沁苏府在哪里?” 将纸合了起来,“你有何事?” 姜郁青一听便明白了,眼前的人必定是知道些什么,于是索性咬牙和盘托出,“在下姜郁青,本是陪着好友慕白竹一起前去苏沁姑娘府上商量要事,只不过如今遇了海浪,慕兄现在不知人在何处,还望兄台及时告知苏府方位,情况实在紧急。” 还没说完话,眼前的丹凤眼就慢慢睁了溜圆,“你是说,姓慕的那小子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那小子?”姜郁青嘀咕一句,又接着话说,“嗯。” “你们在哪里走丢的?”丹凤眼似乎还有些不相信,又瞧着身后,还是一副开玩笑的样子,“我可告诉你,别耍花招,我可不吃这一套。” 姜郁青险些急眼了,指着后面的大海,“人都掉海里了,还耍个混子花招?” “你是说,他掉海里了?”一下子慌了神,嘴里还嘀咕着坏了坏了,对着身后就是一声大喊,“快出来快出来,”眼见着从草丛里窜出来二十几人,个个都是黑纱遮面,姜郁青将剑提在手里,宋渺也悄悄将剑放在身前。 丹凤眼却是没心思看,对着身后的人就是一顿嚷嚷,“去去去去,都给我下海救人去!”二十几个人扑棱棱都进了海,丹凤眼在岸上愈发急眼,连袖口中的画像也不小心甩了出去,“你们下海了还不把面罩摘了,小心下了海糊了口鼻,一个都出不了气儿了!” 手下这才摘了面罩,丹凤眼又遣了一个人回去再多叫些人。 “坏了坏了,要是没把人带回去,我姐肯定以为是我把他弄死了,还不得把我耳朵拧下来?” 又转了身过来,“你们拔剑做什么?放回去放回去。”又清了下嗓子,“我是苏暮,我姐是苏沁,你们认识吧?” 看着姜郁青和宋渺点了头又摇了头,“什么意思?” “呃,只听说过苏沁,似乎,没听说过苏暮。” 。。。索性当做没听见后面的,“早就猜到你们要来,估摸着日子差不多,我也是隔三差五亲自过来,本来呢,是想教训这小子一顿,结果现在还弄巧成拙救命了,你说这可真的是,这不白折腾么?” 宋渺有些糊涂了,“那你到底是想让他活,还是想让他死啊?” “自然是活着了,”苏暮表情严肃了许多,“我姐到现在都没嫁人,就是因为这个小子,既然这次来了,那他一定是要负责的。” 宋渺弱弱回了一句,“那你还是先让手下把他找到了再说吧。” 手下来报,说是在下面的村子发现了几个人,二人跟着苏暮去看,却没有一个人是他,想着那些活着的人有的还在岸边,又叫人去通知了认人。眼瞧着天都黑了,姜郁青的心里愈发感觉不好,索性跟着人一起下去找,几乎快将两岸沿着的地方找遍了,却还是一无所获。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手下的人找到一个又一个,却没有一个是他。 接近夜深时分,又有人说发现了一个人,说长得很像画像上的人。 只远远瞧了一眼,几乎就可以确定了,除了他以外,世间不会再有这么一个同样的如玉少年郎。 只是胸膛,却一点都不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