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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你是说他亲自押货到通州?”阮琳皱眉不解的回问杜汐。    “是啊,那人说‘这批货东家要亲自去运到通州’,我绝对没听错,我后来想阮家现在只剩阮天强一个人当家,那这个‘东家’不就是指阮天强了,所以我还悄悄打听了下,说是一批货是上等的绸缎,东家不放心才要亲自押送。”    “绸缎?那就更不对了,我们家和通州从来没有绸缎上的买卖?对了,我听父亲说过,他同通州的一家商户谈成了一笔交易。通州周边也受旱灾影响,所以粮食紧缺,那商户让父亲按照正常粮价供应给他大批粮食,而他则低价供给父亲大批瓷器,通州以瓷器出名,我父亲当时说做不成买卖他也会送一批粮食过去,因为父亲非常敬重那商户的为人,说他做的都是为国为民的义举。对了,我知道了!他押送根本不是绸缎而是粮食。”    阮琳说着说着眼前一亮顿时发现了阮天强的目的。    “粮食?你确定是粮食?”杜汐听到阮天强押送的是粮食时两眼顿时发亮。    “恩,是粮食,我可以确定。他收拢阮家的店铺,一定要做出点样来才能服众,如果他能低价进来大批瓷器,各店铺掌柜也会有所顾忌。而且同通州交易一事父亲没有交给店铺掌柜去做,而是安排手下人暗中收集粮食,但父亲有事从不瞒着他的。”    “那你知不知道是通州哪家商户?”    “不知道,父亲没说过。怎么了?”    “从卞城到通州要路过渠城,而渠城正是此次旱灾最严重的地方,所以阮天强才要以运送绸缎的名义押送,因为没有人敢押着粮食从渠城经过,但是巧了,要从卞城去通州除非绕个大道就必须经过渠城,如果绕道没有两个月是不行的。”    杜汐是走过逃难路的,路上杜父也会说些局势,所以杜汐对于灾区的情况非常了解。    “经过渠城又怎么样?”苏颜和阮琳一样不解。    “经过渠城那一定会走山道口,山道口其实是一处山路,陡峭难走,半年多前我爹娘带着我就从那里过来的,那里都被灾民占着,所以从来没有人会在荒年从卞城往通州运粮食,那是根本运不到的,在山道口就会被劫下。想来此次的旱灾范围太大,通州以东和以南的地方也受到波及,粮食跟不上,才会打卞城的主意,卞城没有受旱灾影响粮食充裕。而且半年过去了,灾民散走大半,从卞城到通州的商人并没有受到灾民哄抢骚扰,所以你父亲才敢与那通州商户做这粮食交易。”    “是,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确实有提过,他答应这笔交易就是因为他去通州进货回来没有遇到堵截的还算顺利,还说要送的毕竟是粮食所以想再抻一段时间看看,所以一直在筹粮却没有运过去,还说实在不行就绕道而过,虽费时费力但对人也算有所交代了。”阮琳是阮家独女,又从小聪慧,阮父时常会同她说些她生意上的事。    “要是往年的话绕道两个月足够了,但是如今正是灾民遍地哪都不好走,尤其是粮食,三个月能到就不错了,再有从卞城到通州本来就要一个月的路程,这么一来一回,至少要半年,阮天强会在外面这么久吗?他能在外面这么久吗?”杜汐一路走来对路上的情况自然十分清楚,很轻松就将阮天强的情况说的清楚透彻。    “不能。他要去必定不会绕道,我父亲绕得起他绕不起,要是他在卞城外面半年,回来他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他必定要走渠城,要走那处山道口。”阮琳只觉一道灵光闪过,可再细想时却怎么也抓不住。    “虽然过去半年了,不过我想渠城旱灾那般严重肯定还有不少灾民,而山道口肯定还在灾民手里,而山道口的灾民首领我听我爹说过,是一个胸有沟壑的人,我爹给他们的人看过病,那时正是灾情最严重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把所有的商人都抢了,如果都抢了,把过路商人抢怕了,路就成了死路,所以除了粮食其他的他们都不会做绝,总会给商人留下辛苦钱,他们要的是活路。所以除了运粮外,其他的商人还是愿意继续走渠城,毕竟要绕路的话费时费力费钱和被抢也差不了多少,尤其是那些做时令买卖的商人,宁愿被抢也会走北道口,因为那些灾民劫过你一次后如果不是粮食他们是不会再劫的。”杜汐对山道口的情况非常清楚。    “哦!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了。”苏颜脑子转得快,不用杜汐说出来就知道杜汐的打算。    “嘿嘿!”杜汐狡黠眨眨眼,和苏颜相视一笑,像是两只小狐狸。    “你们说什么,我还是不明白?”阮琳看着杜汐和苏颜笑的狡诈,眼睛一转,也立即明白过来。    “押粮、渠城、山道口……我知道了,借刀杀人?把阮天强押运的事粮食一事透露给山道口的灾民对不对?!”阮琳惊讶的向杜汐和苏颜求证。    “不是。”苏颜卖了个关子,把阮琳惹急了才接着说道:“是只借刀,报仇的事还是我们自己来。山道口我也听客人们说过,都说那里的人是义匪,只谋财不害命,又都是迫于生计的灾民出身,所以官府才没有出兵剿灭。”    “对,不需要他们杀人,要的只是他们为我们提供一个可以接近阮天强的契机,劫粮时趁乱我们就有机会靠近阮天强。而且父母之仇我定要自己亲手来报。”阮琳终于完全明白过来。    “只是通州商户那,我们联络不上……”她们这么做把粮食送给了山道口的灾民,可通州那却是要失信了。杜汐有些顾忌阮父的名声,毕竟是阮父答应的交易,粮食还是因为她出的主意才会没的。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父亲说对方是明理之人相信他不会怪罪我们的。现在阮家都在阮天强手里,那些忠于我父亲的人想必已经被她找借口辞的辞卖的卖了。如果我能进城也许还能找到几个老人,他们都是最忠于父亲的,只是——”    杜汐添了些柴火,火光照在阮琳精致的脸上,映在她黑白分明的眼中,满腔的恨意、怒火似乎在火中燃烧,小小的身子像是要被那熊熊的火燃烧殆尽。    有些事她没敢告诉阮琳,怕她再想不开,阮家已经散了,遣走了一大批人,只是没想到阮琳已经猜到了。    “快,开锅了,夜里冷都多喝些。”沉重的话题被咕嘟咕嘟等声音盖过,苏颜最先反应过来,拿过阮琳手中的碗,盛了满满一碗再塞回阮琳手里,“快喝一口暖暖。”    “嗯,好暖。”父母的死一直是她的心结,刚刚她又魔怔了,幸好她不是一个人,幸好!    “那就先这么说定了,我们明天就起程,一定要赶在阮天强前面到山道口。”见阮琳没事了,苏颜才给杜汐和自己给添满了碗说道。    “我们快些走应该没问题,他们要走怎么也要半个月后吧,那时我们赶得快的话散布消息的时间都够了。”杜汐盘算了下时间,很充足。阮琳的身子还没好全,她们不该现在动身,但是赖二的到来让她们不得不立刻离开。    “今晚我们都睡个好觉,明天开始就要赶路了,想睡都没得睡了。”杜汐吃过赶路的苦,那时还有大人照应着,她们只有三个不到十岁的女孩想必会更艰难,对了,还有两个小美人胚子呢。  路上让她们都把脸涂黑,看谁还能看出美丑来。    哼!她才不承认她是嫉妒了呢,女孩哪个不爱美,以前有一个苏颜就够受的,现在又多了一个阮琳,她都不敢照镜子了。    ******    一个月后渠城内多了三个十来岁脸色蜡黄、严重营养不良的小小少年,三人手拉手聚在一起,每人身后都背着一个小包袱,穿的倒还周正,三人瞪着大大的眼睛左瞧瞧又看看,掩不住的好奇。    三人正是从卞城赶来的杜汐、苏颜还有阮琳。    一路走来比她们想象中得更加艰险,苏颜一直被禁在倚香院,最多出来在卞城里跑跑腿,阮琳更是没独自出过门的大小姐,二人看什么都好奇。    杜汐虽有在外行走的经验,但架不住苏颜和阮琳的好奇心到哪都闲不住,再加上三个人小小年纪本就引人注意,最初十多天可实在在实让她们吃了不少苦,甚至差点被人卖了,后来才慢慢地学乖了。    至于杜汐提出的苏颜和阮琳的容貌太出众,让她们用灰把手和脸涂黑的建议也被苏颜无情的拒绝了,用苏颜的话说,从倚香院出来的怎么能用这么拙劣的遮眼法。    苏颜大笔一挥让杜汐进城买了些胭脂,自己调出颜色涂在脸上,粉嫩的肌肤顿时变得暗黄无彩,分辨不出真假,再换上粗布麻衣,三个孤苦无依千里奔波、外地投亲的贫家少年郎就新鲜出炉了。    渠城境内还是十分萧条,街道上只有几个大商铺开着,行人极少,墙角下几个妇人抱着怀里瘦得只剩下大头的奶娃娃,不停地磕头乞讨,身后是十多个比她们还小的孩童,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破掉的碗,还有满头白发的古稀老人。    三人嘴角紧抿着,快步从乞讨大军中穿过,没有逗留。    一路走来衣不蔽体、枯瘦如柴的灾民越来越多,情景也越来越严重。阮琳几番要停下帮助那些可怜的孩童,都被杜汐强硬的拖走,以至于二人差点吵起来。    杜汐知道这些人是不能帮的,一旦帮了只会把她们自己陷入险境,因为这样的事一路逃亡中她见得多了,娘亲有一次心软给了一个孩子一块饼子,却差点被看到甜头蜂拥而上的灾民给包围了,要不是父亲拽着她们跑得快,骨头怕都要被灾民给拆了。    杜汐虽给苏颜和阮琳讲过,但是她们二人并不觉得事情会像杜汐说的那般严重,二人私下里商量许久,趁着在城镇歇脚的空,瞒着杜汐买了大量的吃食送给了城外的灾民。    但是让苏颜和阮琳没想到是,她们的好心却差点害死她们自己,要不是杜汐发现不对急忙赶车追了出来,冲出一条路,把她们从人潮中救了出来,只怕她们已经被蜂拥而来的灾民们生吞活剥了。    从那以后,她们再不敢乱施好心。    一路上经遇的越多,三人的心智也都在快速的成长,被迫退去了稚童的天真,看见人性丑恶的一面。    这一个月的经历更像是她们人生长河中的一个转折,让她们未来在凶险万分的修真界中走出一条荆棘的道路来。    是自私也罢,无情也罢,人总是先要自保的,她们不是圣人,她们只是三个微不足道的小小的孩童罢了,任何一个人都能将她们置于死地,她们也想要活命,她们也想要活下去。    “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下?吃顿饱饭。”阮琳询问地看向身边的二人。阮琳是三人中改变最大的,三人虽是同年但阮琳最长,苏颜居中,杜汐最小,阮琳就担起了姐姐的责任,尽量想在苏颜、杜汐之前,有好的也让着她们。    “好。”杜汐、苏颜也都累了,自然没有异议。    晚上三人肩并肩躺在床上,讨论着要如何把阮天强押送粮食一事透露给山道口。    为了不引人注意三人只订了一间下房,她们身量还小倒不显得拥挤。    “琳儿你在客栈等着我们,就由我和小汐去。”说道散布消息苏颜可谓是信手拈来,这方面杜汐和阮琳都不如她,她那张嘴巧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骗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带上杜汐是因为杜汐来过熟悉地形。    阮琳想了想点头同意,这方面她确实不擅长,去了反倒会添乱,自从父母离世后,她愈发的沉默稳重了,只有和杜汐、苏颜在一起时,才会露出笑脸有个孩子样。    第二天天一亮,杜汐和苏颜就动身了,她们在路上耽误多天时间,时间有些紧迫了。    山道口距渠城县城有十多里地,杜汐和苏颜走走停停花了两个多时辰,两人晃晃悠悠哪人多就往哪钻,一路上倒是听到不少消息,对计划又多了分把握。    山道口中人大多都呆在山上,也会有人下山采买以及打探消息带回大本营,之前找杜汐父亲上山治病的就是这些人,所以杜汐对这些人还有印象,而这次杜汐带着苏颜就直奔山道口山下的大本营附近,下面就是苏颜的活了。    苏颜先是在四周转了一圈,然后选中一处走了过去。    一颗大槐树下,几个小妇人手上的活计不停,嘴巴也没闲着,东家长西家短方圆几里地都逃不出她们上下两张嘴皮子。    苏颜先是装可怜博得同情心降低她们的戒备,然后装作无意中透露出在路上遇到一个大商户运了好多好多布匹,但是很奇怪的是她无意中看到布匹下面都是粮食,苏颜说的一派天真,有人再多问她就装模糊当听不懂,然后在众人追问吓得直说着“不知道,我不知道”然后一副说粗话惊慌失措的模样跑了。    躲在暗处的杜汐就看到不一会儿,几个小妇人就散了匆匆各自回家,毕竟事关粮食,不管真假都要跟家里的当家人说道说道。    杜汐也没多留,接了苏颜二人就回了客栈,一连几天都没有出城,只默默关注入城门的动静。    直到第五天听说渠城来了个大商队,三人才急忙收拾了行李匆匆在商队前面出了城。    这五天她们三人过的很平静,但是山道口上却被她们的几句话搅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苏颜的几句童言不到一个时辰就传到了山上,几个当家人一碰头很快猜出了阮琳等人的目的,有人想让他们劫住这批粮食。    或者应该说杜汐她们的谋划太拙劣,十来岁的小孩再聪慧终究也还是孩子,让那些浸淫于谋略伎俩的成年人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    他们对这个消息的真假倒是不怀疑但他们疑惑的是,是谁给他们送的消息,是谁要借他们的手用,又有什么目的。    几个当家人讨论来讨论去,想了又想也想不出结果,但最终都一致拍板决定管他有什么目的,有人来送粮食就是好事,粮食到了他们手里就是他们的了,再想要回去是门都没有。    于是几个当家人眨眼间弄清楚了三个小家伙的设局,却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把事情复杂化,白白多掉了几根头发。    山道口日夜不停地守了五天,每个商队都要严查,好在只是查看并不打劫,查完了就放人,丝毫没引起外人的注意。    而这些已经进入渠城的阮天强根本不知道,他打听到的都是商队都顺利通过没有受到阻截、刁难。    所以他此时正大大方方的跟着队伍来到山道口,自信满满的可以顺利通过,然后谈成交易带回瓷器,回到卞城收服手下,大展身手。    阮天强做着大展宏图的美梦,却不知前面早有一个为他挖好的陷阱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