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他们身后另有一国。”荀宴沉声,“遍寻古籍,此事早在三十年前就有迹象,这些人,一直在暗中窃取我朝技艺,虽不知具体企图,但足以警惕。”
“臣曾经与他们打过一段时间交道,这些人确实个个不简单,抱有目的而来,但若说企图他们太过弱还不值一提,陛下为何会突然想到他们?”
“扩我朝疆域,这理由可够?”
秦青定定与这位天子对视,半晌一笑,“够,如何不够。”
但这个理由,定不是全部。
秦青思索许久,想到这两年大刀阔斧的世家之事,心中猜想,更有可能是陛下为了避免世家死灰复燃,故意如此。
对外既忙碌起来,朝内,自然没那么多人有闲心。
如此,秦青被荀宴正式派去混入异族人队中,荀宴入盐城后,再度开始早出晚归,难以再像之前那般整日陪伴静楠。
静楠也未闲着,趁这时机,将盐城风土人情大致了解了遍,以其他郡县官夫人的身份,参加了几场盐城小宴。
由于盐铁发达,盐城也算富庶,但令人惊讶的是当地百姓却稍显淳朴,连官吏亦如此。
那些勾心斗角、拉党结派之事,在京中很是寻常,静楠在这盐城,却很少体验,尤其是她如今的身份,仅仅是一个祖上没落官居七品的小官之妻。
从百姓中打探出的消息也能感受到,这儿的商行都很地道,所谓无奸不商一说,在盐城并不成立。
如此看来,当初盐城落海为寇的那位县令,也当真是个特例了。
静楠觉得,这里应该适合作为上京之外,第二个开设善堂之地。
她把想法告诉荀宴时,得到了他的大力支持,并道:“以你的名义去办。”
静楠微怔,“可是,当初不是说好”
“不必。”荀宴笑,“我还不需要用圆圆的功绩来骗取好名声。”
当初他在京中之所以同意,是因为上京情形复杂,静楠作为一个格外年少、母族势力不强的皇后,以她之名在京中办事,应会暗中受到不少阻力。但出了上京,就不同了。
皇后为尊,以静楠名义开设善堂,不仅畅通无阻,还能为她积累民心。
孙云宗是可塑之才不错,可孙家得力之辈毕竟太少,等他在官场中经营出势力,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在这之前,荀宴自然不能让静楠成为某些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倒不如让她自身成为一位得民心、受敬仰的皇后。
事情就此定下,在盐城停留的时日有限,一时间,静楠比荀宴还要忙碌些了。
这夜,荀宴携满身风尘归来,星子随随行身后,院内灯火通明,但并无他第一眼想看到的那个人。
“娘娘去商行了,说要晚些回。”徐英道,“有四个侍卫两个侍婢随同,暗处还有人,陛下放心。”
“嗯。”荀宴虽有淡淡失望,其他倒也没什么,将一物递去,“让厨房温着,等她回来了盛上。”
说罢,先行去沐浴更衣。
巡幸江南的一路上,二人不仅感情有所升温,相处模式也有了极大变化。
荀宴从不肯轻易和静楠共枕,到如今夜夜大被同眠,其中心态自有改变。曾经脑海中那个黏着他当小尾巴的团子被珍藏在记忆深处,如今,作为他妻子的少女愈发鲜明了起来。
妹妹需呵护、疼爱,许多事不可过界,而妻子是截然不同的。
正如就寝对曾经的荀宴而言,不过是恢复精力的一个方式,并无任何意义,但如今,显然叫他有诸多留恋。
带着满身水汽,荀宴从浴房踏出,随手抽了本书,坐在榻边翻阅。
床榻前一排竹雕屏风,中有罅隙,夜风透窗而入,再穿过屏风,发出轻微的呜呜声,拂至肌肤,仿佛也染上了淡淡的竹香。
很快,荀宴看得入神。
下摆轻轻晃动时,他只当夜风变大,随手一提,却碰到了一处柔软,低眸看去,对上一双明亮的桃花眼。
原是静楠蹲在榻边,也不知看了他多久。
“哥哥!”静楠唤了声。
荀宴不自觉也含笑,不问她做了什么,只道:“先去沐浴,我带了只醉鹅,待会儿用一些。”
静楠嗯嗯点头,飞快沐浴换上寝衣,就往回走,边解释今晚做了何事。
如同京中开设善堂有洪琼枝的洪家商行支持,在盐城自然也不能光靠官府出银子,所以静楠因地制宜,今夜是在和那些商行制定条约。
荀宴给她找了位熟悉门道的商人作为中间人,静楠全程只需要听,偶尔对不足之处提出意见。
光看静楠讲述时认真的神色,荀宴就知道,她当真很喜欢做这件事,便毫不吝惜地夸她,“做得很好,即便是我,也不一定能想得如此仔细。”
他为她夹了筷鹅肉,“味道如何?”
“唔略有些甜?”静楠咀嚼试味,颇为疑惑。
“这鹅生前所食,并非普通饲料,常吃酿酒所剩的果渣,待它稍大些,便定时喂酒,使其肉渗透此味,亦更软嫩。”荀宴所言,都是那酒楼掌柜的介绍,“据说,它烧制前腹中还需灌满美酒,再用火烧干,且不能伤及皮肉,如此才足够醇香。不过,不擅饮酒之人,食之恐怕会有不适感。”
不适感?不说还好,提起后,静楠果然感觉有点晕眩。
她没怎么饮过酒,但从那极少的几次经验来看,她的酒量和荀宴如同一脉相传,甚至还要更差些。
神智依旧清醒,但脑袋已经不自觉倚在了桌上,静楠眼儿晕晕,“风味是有些,但也太费人了。”
手胡乱一摆,便将杯盏碰落,好在东西本就放在矮几上,只是发出几声滚动声,并未碎裂。
这样的她,让荀宴忽然想起了当初在帐篷的那一夜,但那时她只是闻了受潮的香,并非醉酒。
这样小小的醉,可比那时要乖顺得多,如同糊涂的猫儿,东倒西歪,摸不着方向。
荀宴莞尔,伸臂将她横抱起,放上床榻,又取来水为二人漱口,但那淡淡的酒香味却挥之不去。
“醉了?”他轻声问。
“没有。”静楠撑起上半身,忽然发力把荀宴按在榻上,似很有气势道,“不仅未醉,且我还要和哥哥大战三百回合!”
大战三百回合这句高声宣誓,几乎叫整座院子内伺候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即便是身处内屋的荀宴,几乎都能感觉到所有人的动作停了一瞬。
他一顿,然后咳了声。
徐英立刻领会,在门外道:“今夜无需伺候,都散去罢。”
末了,自个儿也很乖觉地隔门轻声,“陛下放心,外边儿没人了,只奴婢守着,若是”
砰有什么东西被丢到了门边,徐英立刻明白过来,“是,是,奴婢也离开,这就滚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