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黎全身上下再无任何不适感,因剧烈运动而导致体内大量堆积的乳酸都无端消失了,变得一身轻松舒畅。而他之前被钢针划伤的后背,也无端愈合,甚至附着在破碎衣物上的血渍都已消失。
这一次,叶黎彻底相信何思语还活着。因为人的体力不会无端恢复,受过的伤也不会无端愈合,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便是她在悄悄帮助他。所以他以往每一次听到她的那句“黎,活下去”,都不是幻听。
她宛如不可见、不可触的圣洁神只,总是在他在绝望的时候出现,给予他温柔与希望。
叶黎的心中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刺痛感。他至今犹记,在那一块突起的石柱上,迎着滚烫熔岩,沉默下坠,展颜微笑的她。
她的笑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让人心碎。
他曾下定决心救她,而男人的决心,有时苍白无力,可笑至极。
时至今日,他早已放下她,和徐小娟结婚了啊。
叶黎和何思语早就没有关系了,她为什么还要帮她?莫非她真的温柔无私到,可以一次又一次无条件帮助一个不相干的男人?
叶黎沉思这会,时间仍在倒数,此时距离长廊爆破的时间,还剩不到十秒钟。
叶黎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猛地抬眼,便看到早已跑远的沈星暮,又冷着脸跑了回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一直向前跑就好,千万不要回头吗?在这么危急的关头,已经跑掉的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莫非你忘了夏恬还等着你吗?
时间紧迫,叶黎没把这些话说出来,在两人相距大约二十米的距离时,他轻轻抬手,做出“快跑”的手势,尔后大步向前冲刺。
这时沈星暮也反应了过来,当即转过身,继续向前跑。
十秒钟很短,两人只跑出了不到一百米,身后便传来惊天爆破。
第二段长廊随之陷入火海,在短短几秒钟内变成什么也没有的虚无。
而沈星暮和叶黎都在最后关头冲进了第三条长廊的范围,躲开了蔓延的火光。
这会叶黎和沈星暮的情况完全颠倒过来。叶黎全身精力充沛,还能奔跑很长一段时间,沈星暮却已汗流浃背,重喘连连。
沈星暮跑在前面,身子忽然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忽然退了回来。
叶黎迎上前,扶稳沈星暮的身子,询问道:“怎么了?”
沈星暮皱眉道:“前面有一面无形的墙,就像我们身后那一面挡住火焰的墙一样,这面墙也挡住我们,不让前进。”
叶黎向前走,走到沈星暮被反弹回来的位子,抬手前推,果真推到一面富有弹性与韧性,且完全不可见的墙。
——这场游戏的规则不是一直跑就可以了吗?为什么会有这样一面墙?
正当叶黎疑惑之时,沈星暮指着天空道:“倒计时停止了。”
叶黎抬头看去,便看到悬空的挂钟的倒计时停留在40:00:00。他立刻明白过来,这面墙之所以挡着两人不让前进,是因为现在是他们的休息时间。
长达一万八千米的长廊,纵然他们一开始处于精神与体力最饱满的状态,也极难在一个小时内跑完。
就这一点而言,对他们实在太不公平。
毕竟游戏本身讲究平衡性、公平****难度可以大幅度提升,但绝对不会出现玩家不可能通过的死局。
所以他们跑完两条长廊,也就是六千米左右的距离,便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这么一来,这场游戏虽然难,却也没有难到无法通过的地步。
沈星暮背靠墙壁,冷冰冰地盯着叶黎,却不说话。
叶黎问:“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沈星暮冷声道:“你像是刚睡过觉、洗过澡一样,身上的汗渍与血渍都消失了,而且眼睛里没有丝毫疲惫之感。我不认为你能在死亡游戏的世界里使用‘念’,所以你忽然恢复过来,一定存在什么原因。”
叶黎沉默片刻,将自己再次听到何思语的呼唤,以及自己的身体莫名恢复的整个过程说了一遍。
叶黎提到何思语,沈星暮的神色变得深邃。他掏出香烟,安静吸烟,却久久不语。
叶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而是摸出手机,打开计时功能,计算休息时长。
沈星暮将嘴里的香烟吸到尽头,随手丢掉烟头,接着用无比冷冽的语气问道:“你之前叫我不要回头,也是因为何思语?”
叶黎点头道:“是的。我无法忘记她下坠前的笑容,这就像一抹无形的魔咒,至始至终纠缠着我。所以我不希望我的死,也让你和我一样,久久不能释怀。”
沈星暮嘲笑道:“你有了徐小娟,不是早就忘了何思语吗?现在却说你中了她的魔咒,你不觉得可笑?”
叶黎只能沉默,这种问题,他解释不清楚。因为纵然他巧舌如簧,舌灿莲花,也改变不了他口是心非,见异思迁的事实。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许多事情和世人想的完全不一样,可是无论当事者如何解释,也只不过是滑稽的诡辩。
两人都没再说话,时间便在他们的沉默中走过。
叶黎的手机计时到十九分钟时,悬在空中的挂钟便再次开始倒计时。算上叶黎计时前的时间,他们的休息时间大概有二十分钟。
随着挂钟继续倒计时,长廊上的无形屏障消失无踪。
两人继续向前奔跑。
这一次,他们都轻松了许多。叶黎的体力完全恢复过来,沈星暮经过一番休息,体力也回复了不少。
两人并肩跑着,速度极快,甚至超过了六米每秒。
他们彼此缄默,却又保持一致的步伐,一直奔跑了二十分钟。
又一个六千米下来,叶黎已有疲态,喘息变得略微沉重。而沈星暮更累,他坐在墙角,大口喘息,闭目休息。
这次休息,他们依旧无话。
在叶黎的记忆中,沈星暮一直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的人。他喜欢沉默,所以不说话,好像没什么好奇怪的。叶黎却隐隐察觉到,自从自己提及何思语之后,他的神态变得极其不自然,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于是两人之间好像无端多出了一道无形屏障,使得他们无法再像以前一样推心置腹地交流。
叶黎忍着心中的诡异芥蒂,同样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