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汲取着夕阳的光亮,明亮得似乎能够径自照入小桃内心的每一个角落,让她的痛苦无处可逃。
“本王刚开始,也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许久,他方才缓缓地扬声道。这声音依旧如此低沉,如此冰冷,算不上是一句解释,却想来,是最好的解释了……
小桃全身微微地颤抖起来,她缓缓闭上眼睛,来不及阻止,那滴泪水便已然缓缓滑落,带着绝望的味道。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吗?”小桃的声音微颤,缓声问道,“为了那个叫妖儿的女人?”
白隐回望着小桃,他看到了在这张娇美脸庞上流露出来的痛苦,竟让他的心也没有来由地疼痛起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说的那个女人,是我父皇的宠妃,也是我娘,她的名字是碧瑶。”
碧瑶,妖儿……如此巧妙的名字,竟然,是他的娘亲?
小桃带着不信任的目光注视着白隐,但听得他缓声道:“相信你一直在皇宫里,自然也会知道,为什么而今武昭国还留有乾青王朝的一些遗风与习俗吧?那是因为太祖皇帝……原本与乾青王朝便是一脉。”
什么!
李萧与小桃齐齐一震,他们都万万没有想到那武昭国的太祖皇帝竟然本身就是乾青国皇族!
“那乾青王朝同其他皇族一样,自然也会有几个皇子是外戚之子,太祖皇帝便是如是。太祖皇帝心怀野心而又不甘于平庸的太祖皇帝举兵谋反,他最为欣赏的儿子,也就是当年的太子,和我父皇都同时爱上了身为太祖皇帝婢女的我娘。然而,我娘却秘密地与高祖皇帝相爱了,这是一个无法为外人道的秘密。这种身份悬殊的禁忌爱情,是绝对不会被太祖皇帝允许的,所以他们苦苦地压抑着心中的爱情,痛苦而悲伤。太子在战乱中死去,太祖皇帝立了高祖皇帝为太子,高祖皇帝许下誓,等他一统江山之后,便会封我娘为后。说起来,我本应算是先皇的嫡长子才是。父皇征战沙场,根本无暇顾及我们,我娘只好尽力护我周全。在那处处充满了硝烟与血腥气息的战场之上,娘拼尽了性命将我一次又一次地从乾青国的包围中救出来,她历尽千辛万苦,只盼着待父皇荣登龙位之后好好相守……然而,却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我们的父皇太祖皇帝为高祖安排了一场婚礼。”
白隐说着,深深地看了朱砂一眼:“对方的女子,想必你也知道,那个人,便是而今的庄太后。为了坐稳太子位,高祖表面上对庄太后十分体贴,恩爱有加,然而事实上心中却依旧深爱着我娘,并为此痛苦不已。那一年,正好是我与娘被乾青国扣押成为人质之时。当娘保护着我,九死一生地从乾青国逃出来,看到的,却是已然挽了高祖之手的庄太后。这让娘如何能够接受?所以她便做了一个此生最为不理智的决定她找到庄太后,把她与高祖的秘密全盘托出,并以此为傲,大加嘲笑庄太后的可怜。那庄太后原本便是心性高傲之人,得知如此,竟从此变了个人般,将一腔的仇怨全部倾注在了我娘的身上。”
白隐叹息着,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回忆起那令人无奈的一幕依旧难以抑制住心头的痛楚一样。
“很快,太祖皇帝一举攻下京城,并且登上了皇位。然而他却并没有在位几年,长年的征战让他的身体很快衰老下去,不出几年便驾崩了。高祖皇帝即位,前往殷山祭祖。庄太后便利用了这个时候,假传圣旨,赐了我娘三尺白绫……让她殉葬了……”
他的声音已然有抑制不住的颤抖,小桃的心里像是受到了那份痛楚的感应,剧烈地疼痛起来。
“你知道吗,她死的时候,有多害怕,多无助。”白隐缓缓睁开眼睛,他看着小桃,眼神一如当年那单纯迷茫的少年,“我发现她的时候,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那双美丽的眼睛尽是惊恐。她的宫殿里没有烛火,她明明是最怕黑的啊,可却还是在黑暗里一个人走向了死亡……所以每一天每一夜,我都会听到她在我的耳边哭,哭着说她好怕,哭着说她好冷!你让我怎么能不为她报仇,怎么能不倾覆他的江山为她陪葬!所以从那时起,我便发誓,一定要把他的江山倾覆,,以抚慰她那孤独的灵魂……”
“所以你也恨你自己,是不是?”小桃的话让白隐浑身一震,惊骇地看着她。
“你爱着我,明明知道是禁忌的爱,却依旧放不下,”小桃的朱唇微微地扬起,娇艳而凄绝,“所以这也是你痛苦的源泉吧?你那样恨高祖,同样也恨着你自己,因为你和高祖一样,都为了江山而不择手段地利用了你最爱的女人,是不是?”
“我……不,不是!”白隐突然间暴吼出声,他策马上前一步,怒瞪着小桃,道,“你根本就不会懂!在这个黑暗冰冷的世界上,我只有先站在最高处,才能保护你,保护一切!你懂什么,你这个只会站在那里嘲笑本王的小丫头懂什么!”说罢,白隐便用力地夹了下马腹,朝着小桃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