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阴雨(2 / 2)小将军,我们私奔吧首页

杨炤又笑了起来,笑得依旧那样好看。

“好了,不说那些了。”杨炤收了笑,认真地看着我,问,“小丫头,你想不想读书?”

“读书有什么用?”我反问他,“能换银子吗?”

杨炤挑了挑眉,点头道:“可以。”

“像我这种出身青楼的也能吗?”

“能,能读书,能赚银子。”

我笑了,而后又沉默下来,低声说道:“春姨不会让我读书的。”

“你读了书也可以帮春姨赚银子。”

“可我进不了学宫。”

“那就不进。我请先生教你。”

我过去不是没想过读书的事,幼时还曾经央着春姨教我识字,可惜春姨说我读书没用又费钱,还将我揍了一顿。我跑到十三姨娘怀里诉苦,哭的抽抽噎噎。

没想到十三姨娘是站在春姨那边的,她没好气地说道:“你春姨说得对,读书没什么好的,你姨娘我就是读了书才得了如今这个下场!你知不知道女子要读的书叫《女戒》《女德》《礼记》,里面怎么动不动就说女子离经叛道!”

“离经叛道?离的什么经叛的什么道?”十三姨娘冷哼一声,“离经叛道的分明是编纂这些破书的人!他们离了情经叛了人道!也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这些个绝情绝爱的规矩,一股脑儿地往女人身上扣!”

我将十三姨娘的话尽数说给杨炤听,告诉他,读书好像也不是一件畅快事。他伸出手指敲了敲我的脑袋,说道:“你的脑子里只有这些情爱吗?读书只是为了给你的情爱找理由吗?读书是为了让你知荣辱识礼节,让你开智明心。并非所有的书都要读,也并非所有的书都要信,你读过,才知道哪些值得与否。读书,是为了你自己,丫头。”

我定定地看着杨炤,他坐在那里,认真严肃又有些苦口婆心的模样,看得出他是真心想让我读书。

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待我。如果他看上了我,那为何不接受我?如果他不喜欢我,那为何又处处为我考虑?

这世上,男人待女人难道不是只有喜欢或不喜欢吗?喜欢了就揽入怀,不喜欢了就弃如敝履。

我心里藏不住许多事,“小将军,为何待我这样好?”

“与你投缘。”

……行吧。

杨墨大概看不下去我们这样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他抬了一下手,杂技团的艺人们便带着家伙什儿从一侧上了台。

我忙转过头看台上,却怎么也看不到心里去,脑中浮现的尽是关于杨炤的种种。

初见在寻欢楼,他红着脸进了十三姨娘的房间,夸我抹了灰的脸长得标志。

后来相遇在茶馆,他冷着脸一人对战数名壮汉,同我站在一处反驳说书人。

再就是现在了,他坐在我的身边,与我相隔一方桌,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贵气。他一字一句告诉我,我们之间没可能,又言辞恳切希望我读书避免走上和姨娘们一样的路。

我想,杨小将军大概是做惯了英雄,见到我这样的孤苦人总想救一救。说破天也不过是同其他人一样,觉得寻欢楼的姑娘们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若是,若是他的姿态再高傲些、再理所当然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字字恳切、满面真诚,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少管闲事,然后冲他啐上一口沫转身离去。

我悄悄转头去看杨炤,他正认真地看着台上的艺人耍“跳丸”,漂亮的眼睛随着艺人手上不断增加的丸铃越来越亮。

原来小英雄也会喜欢这样的街头杂耍啊,我正暗自为自己这一发现高兴着呢,眼角突然瞥见杂技台上艺人手中的丸铃脱离了原本的轨迹直奔杨炤而来。

我的心瞬间被揪紧,大脑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扑到了杨炤面前!

我要为他挡住这个丸铃!

千钧一发之际,我与他震惊的瞳孔对视,我看到他面色巨变。

我紧皱眉头缩着脖子,做好了迎接丸铃击中的准备。

我被一股巨大的力扯住,一个天旋地转,倒进了杨炤的怀里。

想象中的剧痛迟迟没有来,我颤抖着睁开眼睛,面前是杨炤的肩。

接着,我听到杨炤笑道:“怕成这样还想为我挡着?”

“小炤,小炤你怎么样?”杨校尉也冲了过来,用手将我和杨炤分开,很是担忧地上上下下细细打量着杨炤。

被杨校尉捏来捏去检查的杨炤没忍住疼痛,“嘶——”

吓得我赶紧抓住杨炤的胳膊,“小将军,你怎么了?可有受伤?”

“后背有些疼,回头擦点活血化瘀的药就好。”

“好了小炤,跟我回去。”杨校尉的语气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决绝,他扫视一圈杂技院,面带警惕目露凶光,吓得杂技团班主带着一排艺人跪地不断道歉求饶。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有些不善,说道:“姑娘,失陪。”

我没心思计较那么多,忙催促着杨校尉:“好好好,辛苦杨校尉快带小将军去疗伤。”

大概是真的很疼,杨炤难得没有拒绝杨校尉的提议,乖乖地任由杨校尉搀扶着离去。

只是他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看着我,悠悠说道:“小丫头,看来你不仅需要读书,还得习武。”

“等你好了再说。”我目送着他们离去。

杂技团班主见杨炤二人离去了,忙走到我面前,战战兢兢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姑娘……您看……”

班主大概是觉得我与杨炤二人关系匪浅,多少也是个有身份的人,想来拉进些关系。艺人耍艺伤了人,这对杂技团名声来说是灭顶的大事。

我转身去看那个耍“跳丸”的艺人,却不知何时不见了。

“那个耍跳丸的呢?”我紧紧抓住班主的衣袖问道。

班主的目光在班里扫了一圈,眼睛蓦地睁大,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额前布满了淅淅沥沥的汗,他抖擞着身子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道:“我……我不知道!两日前我们这儿耍跳丸的告了假回乡,昨日我又接了那位爷的单子……便从人市找牙行买了一个会耍跳丸的来表演……那人,那人来做工的时候耍的很好的,怎知偏偏就这次脱了手!”

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那人是谁?你从哪里寻来的?”

“我……是他自己来问的!我这儿恰好缺人,见他露了两手,便请了他……”

怎会这样巧?

我正纳闷着,听到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回头看去,一队官兵闯了进来,迅速将这里包围了起来。

“把人都带走!”为首的官爷一声令下,院子里跪着的所有人连同班主一起被带走了。

“冤枉!冤枉啊!”班主的声音一起,众人也跟着喊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冤枉”声将这个小院淹没,可通通都被无视了。

为首的官爷走到我身边,客气地说道:“姑娘也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