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望向十三姨娘的眼神，忽然有些发闷，抓住他的手缓缓松了下来。

“媚儿姑娘怎么不说话？”我听到他问。

十三姨娘愣了一下，继而笑道：“这些喊打喊杀的事，我一个女儿家能说得出什么？”

“媚儿姑娘温柔似水的名号在寻欢楼响当了近十年，如今看来，名不虚传。”

“小将军谬赞了，都是各位爷照顾媚儿。”

“说起来这青州城的达官显贵哪个没在媚儿姑娘的温柔乡停留过？能做到人人称赞，还是姑娘心思玲珑。”

“小将军年少有为的威名在西北又何尝不是响当当？”

他们说起话来你来我往，我低下头，闷声不响。

“阿晴，怎不说话了？”杨炤的眼神停留在我身上。

我勉强笑了一下，“我有些累了，小将军不如去姨娘房间喝茶吧。”

“既然累了，那便歇着吧，我改日再来。”

“小将军若是想去温柔乡，便直接去，不必来我这四处漏风的草庐歇脚。”我大概是吃味了，阴阳怪气的话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

“你别误会。”杨炤愣了一下，看了看十三姨娘，又看看我，接着从袖口掏出了一个青瓷瓶放到桌上，说道：“此药对冻伤有奇效，每日睡前一服。”

我紧抿着唇，盯着药瓶，有些后悔那句不经大脑的话。

“你好好歇息。”杨炤顿了顿，又道：“叨扰了。”

说罢，他便起身要走。

“小将军！”我急忙喊住他，别别扭扭地说道：“我明日歇息好了，你能不能再来叨扰我。”

“明日有事，后日。”他终于又笑了。

杨炤走后，晚上春姨又来问我了。

我和杨炤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将事情原委尽数相告。

当然，我没敢说我喜欢杨小将军。

春姨沉默了一会儿，眯着眼睛对我说道：“你个死丫头钟意杨炤？”

我干笑两声，“春姨你说什么呢？我不配。”

我清楚地看到春姨的眼神一黯，她低下头垂眸不语，片刻后，她抬起头来换上了她那副惯有的精明样子，说：“以后你不必抹灰了，姑娘们每月买的衣服也有你一套。”

听到这话，我眼睛一亮，扑到春姨的怀里：“真的？”

春姨勾唇一笑，“现在打扮打扮，明年你及笄那晚卖的价也能高点儿。”

我有些失落地起身，低眉问她：“不欲扬先抑了？”

“这不是没抑住？”春姨没好气冷哼一声，甩甩袖子走了。

春姨的话让我的情绪低落下来，我长叹一口气，转头看到了桌上的青瓷瓶。

我坐到铜镜前，看着自己的脸，手中摩挲着杨小将军留下的药瓶。我的脸上、手上、身子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轻轻按一按就让人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我拿起药瓶轻轻嗅了嗅，企图从中闻到一丝属于小将军的味道。

当然，并没有闻到。

我服下一粒药，将药瓶仔细收好。又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看了良久，然后用手按了按脸颊的冻伤。

嘶——还是疼。

我想起春姨的话，委屈地想掉眼泪。为什么我是寻欢楼的人呢？我那该死的爹娘为何要扔了我？还偏偏把我扔到了寻欢楼前！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认命。我用力吸了吸鼻子，暗暗告诉自己，我只是被养在寻欢楼，像寻常人家一样吃饭、睡觉、干活。我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凭什么不能堂堂正正走出寻欢楼？

我就是喜欢杨小将军，就算不能嫁给他，我也是喜欢他！

我好不容易排遣完坏情绪，便想着打开窗户透口气。

我看到春姨匆匆忙忙从十三姨娘房间回到自己房间，不多时又拿着一个小包裹快步走到十三姨娘房间。

不知道春姨又拿了什么好东西给十三姨娘，我有些羡慕。十三姨娘生的好看，男人都喜欢她，她可以给寻欢楼带来大笔的收入，春姨也喜欢她，常常带她去买好看的衣服、好香的胭脂。

当然了，我也喜欢十三姨娘，因为她对我挺好。

我关了窗户，揉揉泛酸的肩膀，躺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困意很快将我淹没。

耳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甚至隐隐听到了杨校尉的声音。

难道是杨小将军来了？半梦半醒间，我有些发蒙。

我挣扎着睁开眼，天才蒙蒙亮，太阳都没出来。晨雾压城，颇有风雨满楼的前兆。

声音是从后院传来的，我披了件衣服便要去看。清晨的冷气将我的困意一扫而空，我瑟缩着往外走。

杨家军的人将后院围得水泄不通，越来越多像我一样的人带着困惑朝这边走来。

“媚儿姑娘这是要去哪儿？”这是杨校尉的声音！怎得还与十三姨娘有关？

杨家军个个威严，穿着盔甲将走出来围观的人尽数赶回。我心里不安，便冲里面喊了一声杨校尉。

听到我的声音，一些杨家军便让出一条过道，以便杨校尉看到我。

我也看到了他，和他身边的杨小将军。

“杨小将军？”我轻声唤道。

杨炤的面色有些难看，但他还是点点头应了我：“阿晴。”

“发生什么事了？”我缓步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