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可真是愁坏了我。

今日下了学，小将军难得有空来了一趟书院，说要检查我们功课。我心不在焉地给他背了两篇诗文，趁着他在检查别人时，悄悄溜出书院，跑回了寻欢楼。

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躲在二姨娘房间的窗下，缓了缓气，悄悄扒开了她的窗户。

咦？怎么这么多人？

我看到春姨带着一帮姨娘忧心忡忡地站在二姨娘房间，而二姨娘坐在床上面如土色。

这是怎么了？难道春姨发现什么了？

我屏住了呼吸，把耳朵贴到窗户上。

“怎得就被传染上了呢！”我听到春姨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二姐，你是几时发现的？”这是四姨娘的声音。

“两日前觉得不对劲，今日去看了大夫，我便赶紧知会你们一声。”二姨娘的声音有气无力，听起来像是强打着精神，没有过去半点风采。

我越听越迷惑，两日前岂不是我开始怀疑二姨娘的时候？怎么还去看了大夫？二姨娘生病了？

十五姨娘不满的声音解答了我的疑惑：“花柳病！你可真行！连哪个男人传的都记不起来，这下好了，楼里的姐妹们陪你一起共沉沦！我的亲二姐！”

“好了！”春姨出声阻止。

十五姨娘冷声道：“我才二十四岁！眼见着就要得这病，还不能说两句话了？”

春姨冷哼一声，尖声说道：“你做的什么事心里没数吗？青楼里的女人有几个不得这病的？有这心力在这儿吵还不如花点心思多攒点赎金早点出去！哼，不过就算出去了，也没几个人会正眼瞧你！你这个命就这样了！”

屋子里又是一片沉默，偶尔传来几声叹息，许久，春姨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找大夫开了几剂药，大家都先喝着，有病治病，没病防着。这件事都给我捂死了，赶明儿谁敢败坏了我寻欢楼的名声，我就生劈了她！”

我呆呆地坐在窗下，倚在墙边。二姨娘生病这件事带给我的冲击让我迟迟不得缓解，我只觉得胸闷得很，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寻欢楼在我眼里开始变得扭曲起来。目之所及的红鸾绿帐、醉得东倒西歪的客人、充斥着每一寸土地的污言秽语、每一间房里的坦诚相待……这些曾被我刻意忽视的、熟视无睹的场景恍然间一齐堆在我眼前。

吱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阿晴？”十五姨娘震惊地唤了我一声，“你……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转头去看，姨娘们堆站在门口，皆是震惊地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春姨闻声拨开人群走到我面前。

她惊讶的神色一晃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甚至于她的手都有些颤抖。我知道，她又要骂我了。

我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一言不发转身跑开了。

思绪纷乱，眼前一片恍惚，我凭着本能冲出寻欢楼，然后撞到一个人的怀里。

“小丫头，跑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拉回我游走的魂，我抬头看，是小将军。

他要将我从他怀中拉出来，我不顾一切紧紧抱住了他，他怀中的味道、温度让我安定。

“怎么了？”小将军轻轻拍了拍我的肩。

我的大脑开始清明，突然想起寻欢楼的事，我迅速与小将军分开，后退两步远。

“小将军！”

我忽然想起两日前，二姨娘也是如此，她躲我，是怕……她会弄脏我。

而我，此刻也是这样躲着小将军……

“你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居然趁我检查别人功课的时候偷跑出书院。”小将军还没有意识到我的情绪，他收回了自己刚才因抱着我而悬空的手。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我……有些饿了，着急回来吃东西。”

小将军对我的理由不以为然，笑道：“那你眼下又要跑去哪儿？”

“我……就是想出来走走。”

“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可不像是要出来散步。”他伸手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故作惊喜道：“长高了不少，看来没多久就可以练杨家枪了！”

练杨家枪？我有资格练杨家枪吗？我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杨小将军或许觉得有些尴尬，他又问道：“你刚才是想去哪里吗？我送你一程？”

“天底下，我除了寻欢楼还能去哪儿？”我苦笑道。

“跟春姨闹脾气了？”

“小将军，你能不能带我走啊？”我抬头看他，恳求道：“小将军你买了我吧！我不求嫁给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做个下人也好……或者，把我送去慈幼院也行。”

他沉默着看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不远处的寻欢楼，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想好了？离开寻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