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老爷爷的葬礼,胡家岭胡家人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一派人认为老爷爷年龄大,也是如今胡家岭辈份最高的,死后理应受到后人最好的祭奠,饭菜应该用最好的,纸火应该用最好的,先生、阴阳都应请,铺经、抬轿、念经、超度样样不能缺,棺材应该用最好的,墓室应该砖箍,要有墓碑和墓院另一派人认为老爷爷一生勤俭持家,见不得奢侈浪费,如今有遗言,让一切从简,何况政府提倡丧事从简,就应该按照老爷爷遗言和政府规定来。
两派争论不下,各有各的理由,最后请新任族长胡一刀定决。胡一刀也没有经过这样的事,对族长究竟有多大权力,他也不知道。他在班里当过班长,当同学们的意见发生冲突的时候,他总会去调解,要调解成功,一要以理服人,二要以情动人,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点。他想,这个族长应该和班长是一回事,既然大家让他决定,他就应该兼顾双方意见,如实表达自己的想法。
胡一刀道:“诚蒙各位大大、哥哥、侄子们的厚受,推选让我当族长,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当好这个族长,我想日后族里的事,还是大家商量着来。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和气生财呗。对于老爷爷的葬礼,大家的意见都有道理,老爷爷活了八十五,后人如此多,理应家家户户拿出最好的酒水来祭奠他老人家,理应把葬礼办成方圆最风光的,但如今政府有规定,老爷爷临走时,还让我们要跟着党走。我想,我们这些后人中,一定没有人希望惹他老人家生气吧,是吗?既然大家都不希望惹他老人家生气,就按他老人家的意思办,但是也不能太过简单,不要让人觉得太寒酸,正如许多大大和哥哥说的,毕竟我们胡家岭家家户户日子过得也算可以,不能草草埋葬。我的意思是既然政府有规定,就按规定来。”
众人听了胡一刀的话,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标准定了下来,胡一刀的大大们、哥哥们开始分工行事。请代劳的请了代劳的,死了人,要请村里的人来挖坟墓、端盘子、站桌子、迎客送客、劈柴、打水、打扫卫生、和面下面、洗碗洗菜。请阴阳的请了阴阳,死了人,不请先生可以,但阴阳一定要请,阴阳来了要定埋人日子,掐指算算埋葬时分,划穴,念经超度死人。请吹手的请了吹手,死了人,吹手一定要有的,吹吹打打,送客迎接客人。请老爷爷舅家的请了老爷爷舅家,死了人,一定要叫舅舅家的人知道。请炒菜师傅的请了炒菜师傅,来人要吃饭,自己家的家常饭拿不出来,必须要请手艺不错的师傅来炒菜。请饸烙面师父的请了饸烙面师父,死了人,早晨喝汤,下午坐席,坐席的席水好坏在于炒菜师傅,早晨喝汤喝的是羊肉饸烙面,汤水好坏,在于饸烙面师父。请席棚的请了席棚,来那么多人,家里的小锅小灶拿不出来,一定要请带锅碗瓢的师傅,那席棚师傅不但会带几百人喝汤的碗,还会带坐席的桌凳和下面、烧水、煮肉的大铁锅。
该请的都请了,剩下的活还多着,但不用请了。烟酒糖茶、菜、肉、饮料、馒头、调料都需要买,好在现在方便,只要有钱,自己不去,都会有人给你送上门。纸火铺里有纸火,要什么选什么,只要说好价,纸火铺会往来送,半路上遇到大风把纸房房吹成洞的,他们会用纸和浆糊重新糊好。棺材铺里有棺材,质量不一样,价钱不一样,选好后,自己拉也行,他们送也行。
请客的请了客,买东西的买了东西,剩下的众人把老爷爷抬出祠堂,抬进他曾经睡过觉的房子,在房子地上铺了一些烧纸,用土疙瘩修了一个枕头,老爷爷枕着土枕头,头朝出,脚朝里,睡在烧纸上,脸上盖着烧纸。看着老爷爷睡好,男人开始守灵,女人开始忙着收拾做饭。
李爷爷的葬礼,一切从简,钱是节约了许多,饭菜也是实行光盘行动,能裁撤的礼节也裁撤了。三天后,爷爷入土为安了。埋葬了老爷爷,胡一刀被族人开车送回了家。胡一刀刚回到家门口,便碰见了村支部书记王晓西和包村干部尚阿牛。
尚阿牛道:“胡一刀,昨天我去胡家岭跟事,觉得无论是饭菜,还是烟酒纸火,都符合我市出台的红白事规定精神,非常好。我心里琢磨着,是谁带头在尚家河村先走了一步,后来一打听,原来是你的意思。胡一刀,你可为我们尚家河村开了移风易俗、反对铺张浪费的头。”
胡一刀笑道:“其实这都是我爷爷的临终遗言,也是胡家岭我大大们和哥哥们的意思。”
王晓西笑道:“听说胡老爷子把族长位置传给了你,想起来胡老爷子还是有眼光,别具一格选人用人呀。”
胡一刀言道:“什么族长不族长的,我还是个学生,也不懂什么族务,我才不想当呢。”
王晓西笑道:“胡一刀,虽然现在是法治社会,不像过去族长有特殊的权力,但能当上一百多人的族长,也是一种荣誉。胡家岭十户有八户都是贫困户,你这个族长肩膀上的担子可不轻呀。”
胡一刀笑道:“有你们,我怕什么,即使家家户户全都是贫困户,也不怕。”
王晓西道:“胡一刀,能不能把你的房子给我们租一间。本来规划今年要盖村部,这驻村工作队和包村干部也没有地方睡,可最近我们商量先把村里的其它事办了,再考虑建村部的事。我们想在新农村租两间房子,你也一个人,如果愿意,就给我们租一间房子。”
胡一刀道:“就给你们腾两间房,我一个人有一间就够了,你们放心住,不要租金的。”
王晓西道:“租金那一定会给你的,两间也好,正好三个驻村干部和一个包村干部,两个人一间房子。”
尚阿牛道:“我也有这个想法,既然胡一刀愿意,我和驻村工作队明天就搬进来,有空了我正好陪陪胡一刀说说话,拉拉家常。”
王晓西道:“是呀,你俩就好好拉拉家常,胡家岭胡家在咱们村是最贫穷的,你们有空了好好研究一下如何带动他们脱贫,一个是包村干部,另一个是族长,一定会研究出来个好方案的。”
三个人正在说话,隔壁王大妈走了过来,道:“胡一刀,那老爷爷绑着你原来是让你去当族长呀,那个老家伙,怎么知道他要死了?”
胡一刀笑着和王大妈打了个招呼,进了门,王晓西和尚阿牛去了村部,王大妈走进了她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