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儿环顾陆府众人,发觉多为后宅妇人和小辈,陆府的在朝为官之人均不在列。
韩墨儿心中了然,这是怕与礼王府牵扯过多,被划为礼王一列遭圣上不喜,才躲了起来。
韩墨儿心中嗤笑,捧高踩低、见风使舵者,真是处处可遇。
随着众人,韩墨儿走入一方院落,正房便是五公子的寝室。
翠枝先行一步步入房中,检查了一番出来向韩墨儿点了点头。
韩墨儿与蔡氏、陆夫人一同走进房内,看床榻前已经拉起来一个不透明的纱帘,纱帘那边有人呼吸沉重,不时低咳两声,显得有气无力。
“天儿,礼王妃来给你诊病了。”陆夫人说到。
“咳咳,有劳礼王妃尊驾了,恕晚生不能起身施礼,万望王妃…咳咳…莫怪。”
声音虽然虚弱,却也听得出清雅温润,韩墨儿轻声道:“五公子不必多礼,举手之劳,不必挂怀。请伸出一手,我现在来给你诊脉。”
纱帘晃动了一下,伸出一只修长瘦消的手,手掌不似一般儒生那般细润,布满坚硬的老茧,还有一些已经愈合的淡淡疤痕,看起来不算美观。
韩墨儿三指搭在脉上,闭目沉思,良久才收回手。
她不是圣手,只是被逼着学了些医理,所以需要细细研究脉象。
“确是古书上所记载的病毒侵体的脉象,不过五公子病情冗长,怕是…”
“礼王妃但说无妨,我早已将自己看作将死之身,咳咳,所以即便没有办法医治,也不会有所失望的。”五公子的声音从纱帘中传了出来。
此言一出,陆夫人的眼中又起泪花,蔡氏也面有悲戚之色。
“既然五公子豁达至此,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此症能治,但因病情冗长沉重,能不能药到病除便不好说了,我仅有五成的把握可以治愈此症。”韩墨儿正色道。
“五成?也好,总比没有希望要好,我们会全力配合礼王妃施治,礼王妃需要什么珍稀药材吗?如若我们府中没有,这便令人去买。”蔡氏果然通达爽利,几句话便提了士气。
“不必,都是寻常药材,我拟一张方子,贵府着人去药铺抓药即可。”韩墨儿说到。
随即,韩墨儿用早已准备妥当的纸笔写了一张千古名方:麻杏石甘汤。
方子拟好,被陆夫人一把抢过,跌跌撞撞地就向屋外候着的小厮疾步走去:“快去,按照礼王妃的这个方子去抓药,一定要核对好,别出错,速去速回,快去快去。”
小厮应了一声,拿着方子撒丫子就撩,转眼已经不见了身影。
蔡氏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对韩墨儿说到:“王妃莫要怪罪,我这孙媳妇这些日子都要急疯了,我总怕若我这个重孙若有个好歹,她也会跟着去的。”
“怎会怪罪,可怜天下父母心,陆夫人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韩墨儿柔声道。
直到韩墨儿离了陆府,陆家大房二房的家主才露了面。
五公子的父亲陆业良凑到蔡氏身边焦急地询问:“祖母,礼王妃怎么说,天儿可是有救了?”
“舍得露面了?不怕了?”蔡氏斜了一眼孙子才道,“礼王妃说有五成把握,其他就要看天儿的造化了。”
陆业良略显尴尬的点点头。
蔡氏哼了一声:“礼王妃仁心善念,仅听丫鬟一言就来施救,且不畏人言纡尊降贵亲自登门,可谓女中真丈夫是也。可你们几个怕受牵连躲得远远的,不知恩不感念,真是枉读了圣贤书!”
陆业良几个被训得脸上青红一片,低着头不敢言语。
蔡氏失望的看着眼前一众孙男嫡女,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深明大义、敢作敢为之人,看来他们陆家逐渐衰败已成定局。
老人家长叹一声,只能无奈转身而走。
韩志清这几日如踩云端,飘飘忽忽。
上衙时,下属来禀奏事情,问三句无视两句,最后一句还是那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虽然这句话与前几天之言无异,但给人的感觉上却是天壤之分。前者有无心无力颓丧之感,后者却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考,没有时间理你”的厌烦之态。
有细心者发现,韩大人这几日常常兀自偷笑,还时常脸红,最不可思议的是竟然时不时地掐自己大腿里子,掐完之后笑得更傻,就像个…情窦初开地小伙子。
情窦初开的老小伙,自那晚之后便没再见过沈丹珍。
沈丹珍第二日要外出洽谈生意,一走便是五日,订好了今日回城,因而韩志清下了衙便直赴广云良品,并让小厮在他们第一次相见的酒肆定了雅间,打算重温旧地,重忆前尘。
进了铺子,韩志清便觉得不对劲。
沈丹珍看到他进门一没有亲迎,二没有令人招呼,只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便连话都没有说一句。
掌柜的是有眼力见的,见两人气氛微妙,赶紧上前招呼韩志清。
“韩大人,我们东家还有几笔账没有合完,要不您先到里间喝口茶?”
“邱掌柜,我和韩大人有事相商,您去打理铺面吧,我们出去说。”沈丹珍此时走了过来,对掌柜的说到,此间亦是没看韩志清一眼。
韩志清静默地跟在沈丹珍身后,思量着其中因由。
她…难道是后悔了?
是啊,自己大她十几岁,府中又有两位夫人,女儿都成亲了,怎可与她相配?
她如珠如玉,惠质兰心,走南闯北,见识广博,不靠男人亦可生活安泰,而且更加潇洒自如、不受羁绊,如何能看得上自己这样中规中矩、呆板无趣之人。
韩志清心中乱如一团,耷拉着脑袋气馁机械地迈着步子,谁知竟撞在了沈丹珍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