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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文地理,又到诗词歌赋。

在他即将耐心告罄时,却又话锋一转,说起另一个话题。

“我好像没和你说过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言朔正在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了下,又听向念继续道:“不仅仅是小女孩所谓的妄想,也不仅仅是你救了我那么简单。”

她语气放的平缓,像是讲起一个很长的故事。

柔软的声音响彻在安静的病房内,像故事最精彩的开篇,引人入胜。

“我好像从来不知道幸福事什么,从小时候开始,只要成绩不好,或者一点事不顺心,我爸就会打我。

后来我进了孤儿院,以为是逃脱,实际上又是一片沼泽。常年被欺负,被孤立。数不清被丢过多少次助听器,被锁过多少次仓库。

我的确轻生了,因为那时候总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没什么开心的事,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向念看向言朔,笨拙的,朝他的方向挪了挪,“然后我遇到了你,你救了我的那天,仓库里很暗,没有光。你开了门,扬掉了我手里的药。这个场景在我梦里回放过无数次,当时的我可能是木然的,但我清楚地记得,光很刺眼。

你知道吗?如果一种植物不曾见过阳光,可能一生也就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生长。但是一旦某一天,出现了一束光,它也会想要向阳而生。”

话到嘴边,停顿了下,又再次开口:“你对我而言,就是这种存在。”

她说完,静静地观察言朔的表情。

墙上的时钟规律走动,整间房里只能听到钟表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重新翻起了手机。就像停摆许久的钟又恢复了运行。

而这对向念来说,却像一块巨大石头扔进了没有回响的深渊里。

她对着他笑,问他:“我这么说,会不会有点肉麻?”

他没有回应。

她握了握拳,又问:“你对从前的我还有印象吗?”

他还是没回应。

再往后,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像个死人一样。只专注自己手上的事情。

话说着说着,就有点气急败坏。

从毫无营养的车轱辘话,到最后叠词恨不得叠出一首长恨歌。

“言先生,你有喜欢的人吗?”

“坦白的说,我就喜欢过你一个,就你一个。”

“你呢?你有没有一点点点……点点点的喜欢我?”

“啧。”

无限次的聒噪终于让他有了反应,他抬眼看她,压低声音警告:“闭嘴。”

“我……”

向念气结。

恰好韦昊那边开完了药,一个讯息发过来,言朔收起手机,站起身。

“走了。”

丢下这句话,他朝门外走去。

向念连忙道:“要抱!”

言朔已经走出了房间。

向念只能利落下床,单脚跳到门口。

走廊里,男人的背影挺拔修长。

向念停在门前,冲着走廊里的人喊:“言朔!”

言朔没回头。

她闭了闭眼,故意拔高声音:“我走不了,你就不能抱我出去嘛!”

几分钟后,她坐上了轮椅。

韦昊推她到医院门口时还憋着笑。

返程的路上,向念很反常地保持着沉默。

她一直看向窗外,默默咬着牙。

没什么,她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的腿。

直到下了车,进了电梯,她都没再开口。

甚至拒绝了服务生的搀扶,沉着脸自己跳回了房间。

关门声巨响。

韦昊都吓了一跳。

言朔只是微微顿了下脚步,随后刷卡进了房间。

深夜降临。

房间里亮着灯。

言朔坐在沙发上,面对着电脑。工作尚未处理,他却有些晃神。

打火机声响起,他点起一支烟。

脑中忽然不自觉回响起向念的话。

也许在这种时候,人的思绪总是敏感。

他先是想起她的话,随后便是一帧帧画面,缓慢播放。

那年,他推开仓库的门,救下了向念。

后来才听院长说,她是因为刚来不久,不爱说话,总是无法融入到集体中,难免受欺负。

老师们管过几次,但架不住总有忽略的时候。

有时候被欺负的惨了,向念便会站在楼上向楼下看,一看就是几小时。

“雇个心理医生来看看吧。”

言朔丢下这句话,又扔了笔钱过去。

那天离开孤儿院前,言朔又去看了眼向念。

小姑娘坐在食堂的角落,在餐盘里数米粒,一口都没吃。

助理看了不忍心,递了块糖过去。

她动也没动,像全无知觉的人偶。

言朔垂眼,看着她,淡淡开口:“没能让欺负过你的人后悔就离开,不遗憾吗?”

这时,一直没反应的向念,终于缓缓抬起眼。

与之前不同,那双死气沉沉的双眼,起初是茫然,但很快,又燃起另一种情绪。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绝处逢生。

-

第二天醒来,早上八点钟。

雾气缭绕。

言朔下楼吃早点的时候才听韦昊提起,向念已经走了。

咖啡冒着热气,叉子与盘子之间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韦昊坐在对面,埋怨之意不明显,却也明显。

就好比,没人叫他汇报向念的去向,他却从人家上车开始完完整整描述了一遍。

言朔搅着杯子里的白砂糖,难得没打断他。

“六点多就走了,背着书包,一瘸一拐的,背影不知道多单薄。”

“我说叫她等会你吧,不用那么着急。”

“她怎么说的,说你不会想见到她。还说既然已经答应过不会缠着你了,就要说到做到。”

“对了,向念还让我替她道声谢,祝你一切都好。”

“早上实在太冷了吧,她冻的眼眶都红了。不过也挺好。”韦昊吃了个蒸饺,话里话外戳着言朔:“就这么放弃了,以后好好学习,小姑娘前途无量。以后好男生大把大把的。”

话音刚落,只听勺子重放在碟子里,清脆中更多的是刺耳。

韦昊心里一颤,这才意识到这一早话确实多了点。

他道歉:“抱歉言总,是我多嘴。”

“工作太少了是不是?”

“不是!”

韦昊连忙从公文包里掏出刚印好的行程表,对着言朔一项一项汇报开来。

“容家千金和徐家长子订婚,帖子一周前就发过来了。还一直没回复。”

“订婚礼按照你的要求准备好了,要是言总不喜欢太吵闹的场合,可以叫人替你参加。”

“不必了。”

言朔喝了口咖啡,身子向后靠了靠。

就算他再喜清冷,有些人的薄面还是要给的。

“时间,地点。”

“北城,三天后,晚上六点钟。”

说完,韦昊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言朔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他放下咖啡杯,语气平淡:“嗯。”

-

车辆朝北城疾驰而去。

向念趴在车窗上看了良久,车窗起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索性收回视线,掏出手机。

页面上是一张地图,车型迈巴赫呈红色动点,正随着自己的路线而动。

新的定位软件已经安装好。

精确度比上一次还要高出百分之二。

向念默默勾了下唇。

她果然还是擅长说谎。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

只不过,现在暂时离开,是因为她有其他事情要做。

至于言朔,他们早晚会见面。

白皙的手指滑动页面上的地图,红色的点缓缓朝北城移动。

距离抵达目的地还有四小时。

十年未见。

她终于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