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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之中,向念低低笑了一声。

来北城的这几天,她不眠不休地在搜集数据。

容家早已搬走,容家的公司她尝试着进过几次,都被拒之门外。

“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前台鄙夷的语气,她记忆犹新。

为了找到这里,向念花费了不少心思。

不过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说到底她也不清楚。

也许是许久未见,想亲眼见证些什么,也许引起一些不安也说不准。

于是,她亲眼见证了曾经的家人完全将她遗忘的场面。

于他们而言,的确幸福。

也不知过了多久,向念冻僵的手指动了动。

就在愣神间,宴会结束,厅内的人纷纷离开。一场热闹逐渐散场。

她收回视线,正打算离开。

身后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带着迟疑,不敢确信:“夏夏?”

向念身子一僵。

良久,她垂下头,深呼吸。又朝声音的发源处看了眼。

是徐景祁。

视线遥遥相会,徐景祁扔掉手中的香烟,打着伞疾步走来:“是你吗?”

他信了直觉。

声音里多了几分肯定,一把握住向念的胳膊。触感冰凉,他急切开口:“容夏。”

记忆中的少年,长成如今的模样。

还真是许久未见了。

但不是叙旧的时候。

向念的胳膊从他的手中缓缓抽离,没再看他,淡淡丢下一句:“认错了。”

她转身跑进雨幕中。

马路上车灯晃眼,她伸手拦了一辆,匆匆上车。

“师傅,到宜西路的如家。”

车子平稳启动,将追出来的那人甩在身后,向念松了口气。

车内开车暖风,烟味很重,混合着廉价熏香,味道格外呛鼻。

渐渐回过暖的向念蹙了蹙眉。

“可以开窗吗?”她问。

刚这样问完,就听“哒”的一声,车内上锁了。

她缓缓转头看向身侧,驾驶位的人年近三十,眼睛小,微胖,还梳着油头。

这会也看着她,挑眉:“妹妹,浑身都淋湿了。别去如家了,跟我走,我给你换一身名牌,怎么样?”

向念收回视线。

冷静地观察了一圈,得出结论,她上的是辆私家车。再往前有个公交站,人不少,可以逃脱。

“抱歉,我上错车了,麻烦前面停下车。”

“想下车?”

那人笑了笑,一只手已经朝向念的大腿摸了过来。

“天儿这么冷,还穿裙子呐?”

下一刻。

向念手上发力,掰开他小指,又在他脸上抡了一拳。趁他吃痛大叫时,摁了中控开关,开车门,跳车。

她在雨水中滚了一路,彻底湿透了。

她想,运气也是不大好。车速虽然不快,但跳车那一瞬间膝盖磕到马路边台阶了。

新伤旧伤跌到一起,向念痛到生理性落泪。

太疼了,她只能在路边缩成一团,汗水雨水泪水一起涌出。

她按住痛到发抖的双手,拿起手机想打120。很不巧的,手机进了水,黑屏了。

向念颓然地松了手,手机滚落到一旁。她能感受膝盖上的血正汨汨地往外涌。下一刻,蓦地笑了声。

她想到容佳穿着礼服光鲜亮丽的模样,这种对比,讽刺得可以。

-

暴雨如期而至。

路边湿滑,车子开得平稳而缓慢。

言朔刚参加完一场宴会,喝了两杯红酒,热的松了松领结。

韦昊依旧坐在副驾驶汇报接下来的行程。

“北城这边的业务这个月可以开展了,根据去年的计划,逐步向,向向……”

一句话又卡住。

言朔抬了抬眼,语气不耐:“向什么?”

“停车!”

韦昊指着路边,转头对言朔道:“向念!”

言朔蹙眉。

雨水刺骨的冷,秋风在这个雨夜刮得肆虐。

向念也不知道在雨里躺了多久。

手脚全无知觉,疼痛感没那么强烈后,她才慢慢坐起身。

垂着头,将头埋进手臂里。

忽然,暴雨骤停。

取而代之的是雨水拍打雨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闷,向念却觉得有些动听。

她手指动了动,缓缓抬起头。

北城的夜晚像一副泼了墨汁的画,浓郁的没有一丝光亮。

只有面前的车灯,亮得刺眼,面前的男人侧对着光,清晰的五官隐在光影里,看不真切。

像在做梦,又无比真实。

言朔蹙着眉头看她,眸子墨黑,似乎在酝酿某种情绪。

他还未开口,向念无力地瞟了眼躺在地上的手机。牙齿打颤,连声音都断断续续:“我这回,真的没有跟踪你。你,别误会我。”

她浑身湿透,脸色惨白。

雨水滴在她睫毛上,眼眸颤抖,带丝迷离。

腿上的伤口完全裂开,伤得很重。像被丢弃的野猫,狼狈至极。

空气沉静了几秒。

记忆忽然就与从前重叠了。

在言朔的认知中,产生善意,原因之一是情感上的互通,原因之二是心软。

他最讨厌心软。

因为开始心软的那一刻,那些危险的,未知的,早晚会与你不期而遇。

可是。

“你知道吗?如果一种植物不曾见过阳光,可能一生也就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生长。但是一旦某一天,出现了一束光,它也会想要向阳而生。”

“你对我而言,就是这种存在。”

那天在医院里,她仰着头,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言朔敛下眉眼,仍然是那副居然千里之外的淡漠,却朝她伸出一只手。

声音自上方响起,低沉清冷,“给你十秒钟考虑。”

他问她:“要不要跟我走。”

向念仰着头看他,怔在原地。

雨水砸进眼中,突如其来的酸涩。

她没犹豫,几乎是下意识的,紧紧握住了那只手。

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