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史弥远的话还没说完,还另有半句话等着皇帝:“那么如何才能算贤臣,谁才是小人呢?皇上不必担心,老臣这两日在病榻之上,也拟写了一份名单,已将这两年朝廷之中涌现的青年才俊一一列明!还请皇上能够加以重用。”
说着史弥远从袖中掏出一分裱好了的文书,双手颤巍巍地递到了皇帝的面前。
这份文书,皇帝是不能不接的。
赵昀接过文书,展开一看,竟见这几页薄薄的纸上什么都没写,光列了一大串的名单,上面写的都是史弥远口中所说的“贤臣”、所说的“青年才俊”、所说的需要皇帝提拔重用的人。
看着这两页密密麻麻,好似私塾学生抄写的作业,皇帝赵昀的眼睛看得都有些眩晕了,禁不住问道:“老相国,怎么有这么多?”
一开始撮合这场谈判的时候,柴安风认为史弥远最多只会要求皇帝照顾一下史家的几个晚辈,最多再要皇帝提拔一下自己亲信的几位门生,却没想到史弥远居然来了这么一手,竟会扔出这么密密麻麻的一份名单。
因此带着几分好奇的柴安风也赶忙走近了半步,凑眼上去偷看,却见这份名单列出的名字少说也得有二三百人之多!
这其中有些人,柴安风认识有些人,柴安风不认识不认识的,也多少听说过一些名号果然如史弥远所说的,这些都是朝廷里新涌现的一些年轻的官员,年龄不过三四十岁而已,的确要比史弥远,之前倚重的那些官员年轻了不少,果然是值得重用并加以历练的……
然而这就是史弥远的老辣之处。
这些人的年纪都很轻,只要仕途走上了正轨,不犯什么大的错误,那至少还得有三十年的官可以做,也就意味着他们奠定了未来三十年南宋朝局的走向。
而这些人都是史弥远力主提拔的,就算之前同史弥远没有关系,可经过这一轮提拔,那也就成了这位史老相公最后的关门弟子。
这些徒子徒孙,也就自然而然地纳入史弥远的势力范围之内。
这也就意味着,虽然史弥远已然从朝廷之上退休了,可不管他今后是死是活,朝廷之中必然依旧满是史弥远的势力,依旧会流传着这位独相的传说,依旧能够最大程度的影响朝廷的政局。
这一手牌打得老辣至极,就好比斗地主的时候,一下子从“3”凑到了“”的顺子,一股脑地砸到你面前,让你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不过皇帝还留着,手边的最后一对皇牌“王炸”,那就是自己所代表的至高无上的皇权。
只见皇帝赵昀愤然将这张文书,砸在了桌上,努力了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境,这才对史弥远说道:“史老相国,倒不是朕不愿意提拔贤才,然而冗官、冗员乃是本朝的一大弊政,朕正打算徐徐裁撤冗余的官员。可现在需要这一下子提拔这么多新官,怕是有些不妥吧?”
皇帝赵昀举出了这个理由,其实也有够冠冕堂皇的了。
不过史弥远,却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仍旧异常果断地说道:“妥与不妥,也不过只在皇上一念之间而已。不过依老臣愚见,若老臣不在之时,皇帝依旧要国家太平安宁,这些官员是非提拔不可的!”
这话言下之意就是说,如果你皇帝不提拔这些官,那我史弥远就不退休了,两者之间必选其一,已然形成了一对互相纠结在一起的充分必要条件。
皇帝赵昀虽然政治经验不丰富,但也听出了史弥远话中的含义,顿时脸色大变,变得好像阴云笼罩下的西湖更加阴沉。
柴安风一看皇帝的脸色不好,唯恐这位小皇帝当场就说出什么难以收拾的话,便赶紧在皇帝耳边低声说道:“皇上先不要动怒,不如先答应下来,让史弥远安安心心地退休,然后再慢慢处置这些提拔的官员不迟。”
皇帝并没有回答柴安风,而是将史弥远给他的那几张纸又重新翻了过来,指着名单的开头,用十分生硬的语气对柴安风说道:“柴安风,你看看这是谁?”
这一看不要紧,柴安风自己都吓了一跳。
原来这一份几百人的需要提拔的官员的名单里列在,第一位的不是别人,这是柴安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