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腕子那般细,脉象又那样虚。
她明明病的那么重,每次见他,都还忍着,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咳意。
即便他为她用了最名贵的药,也难以医治她的心伤。
这件事在霍羡的心里,变成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好在今日,这件事终于得到释怀。
她还活着啊,真好。
霍羡行至宫门,正欲上马车回驿馆,忽而几名内官模样的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霍神医吧?”
“你们是?”
“我们主子小阏氏请您移步,为五皇子贺兰栖君瞧病。”内官皮笑肉不笑的行了个礼,摆出了请的姿势。
“今夜不行,若是病人需要,还请明日去驿馆寻我”
话音未落,眼前忽而一片黑暗,他呜咽着,被一众人强行扛走
另一头,孟西洲同贺兰明纾酒过三巡,贺兰明纾酒力不济,已见醉意,孟西洲温和笑笑,唤来内官将二皇子抬走,他自己则由一名内官领着出宫。
夜色朦胧,不知何时,刮起了大风,耳边风声呼啸,抬眼见马车上熟悉的灯笼摇摇晃晃。自己忽然起了醉意,踉跄两步,伸手被人一把扶住,后翻身上了马车。
不知过了多久,孟西洲察觉到今夜回驿馆的这条路格外漫长。
他沉声喊停,唤了声李炎,却无人响应。
孟西洲心头一惊,掀帘欲走。
一阵冷风吹来,醉意更浓。
他腿脚不受控制地发软,昏沉中勉强分辨出周围环境。
这里是一处闲置无人的院落。
四周阴冷可怖。
倏地,脑袋上落下个半封口的粗布麻袋,套上的那一瞬,对方手上麻利一紧,他完全陷入了黑暗。
心口被人猛地一捶,孟西洲下意识地弓起身子反抗,却已来不及了。
随即铺天盖地的拳头落在身上,他很少被人如此压制,凝出全身残存的力气,随意抓住手边一人,狠狠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后,是尖锐的惨叫。
但这叫声很快被人掩住。
更加猛烈的报复袭来。
“我去你妈的,下手真狠!”
“揍得就是你这个狗东西,叫你欺负我妹妹!”
贺兰煜气急败坏的用金元语骂着,此时周围乱哄哄的,不止他一个人在咒骂,孟西洲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
他强忍着自己不去揍孟西洲脑袋的冲动,直到贺兰明纾出面喊停,他才不舍的从孟西洲身上起来。
这时,他才发现双手手背开裂破皮,而蜷缩在地上的人,竟然还有意识,时不时的发出一声粗喘。
贺兰明纾挥了挥手,命人将他抬进屋里,又下令绑住他手脚以防万一。
方才那一幕,他目睹了全程。
即便被蒙着眼,孟西洲依旧掰断了三个手下的胳膊,与一个人的脖子。
方才酒中,他下的药可不少。
却依旧不能把他彻底放倒。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这时,四五个大夫模样的人背着药匣,走了过来,低声请安。
“先不用管老八,去看看里面的人怎么样,要活着,还有,去帮他催吐,将药酒排干净。”
“是,属下遵命。”
贺兰煜见状,撇了撇嘴道:“二哥方才怎么不让我打他脸啊,那才解气”
贺兰明纾冰冷如寒的脸上漾着一抹讥笑,他温声道:“八弟,想什么呢,他可是南璃太子,人不能死,伤也最好不要让外人看出,不然情况很可能会和当时九妹在南璃遇险后的结果一样。”
“什么后果?”贺兰煜不解。
“两国开战。”贺兰明纾话锋一凛。
“开战就开战!咱们还怕他不成?这混账欺负人都欺负到九妹身上明明是”
贺兰明纾瞪了他一眼,贺兰煜立刻禁了声。
“你是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么?”
贺兰煜垂首,他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方才一激动,差点把九妹的事讲出来。
这种事,打烂牙吞到肚子里,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堂堂一国公主,竟成了邻国大臣的外室
一想到这件事,贺兰明纾就难以克制腔子里的怒意。
少时,平缓些许的贺兰明纾突然道:“今日先让他吃些小痛,来日方长。”
“嗯,二哥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贺兰煜第一个就不能轻饶他。”
贺兰明纾眸色泛寒,低声道:“好在,他这个太子之位坐的并非四平八稳,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出使各国。”
他默了片刻,喃喃道:“他那个死对头,上任太子孟棠嬴似乎是个不错的切入点,找机会我们得认识一下了”
孟西洲似乎睡了很久,他感受到睡梦中有一双温暖的小手,轻轻抚过他的月匈膛,对方动作极致轻柔,生怕把他弄痛似的。
即便如此,有几次他还是痛的倒吸口气。
对方会停下,等他没了痛意,才继续。
周而复始,为他清理伤口。
鼻息间,满是浓郁的药香。
对,他又遇袭了。
这个念头像是触发了自然而然的反应,提到遇袭,他就想到青青。
每一次他受伤,青青都是这般小心翼翼的为他包扎。
“青青”他顺着这个念头哑声唤了句,想张开双眼,可疲惫与痛楚拖着他的眼皮,让他无法完全睁开。
见那人面色朦胧,像是拢这一层纱,眼睛对焦半晌,也只看清她朱色的唇瓣,还有那身绣工精美的交领襦裙。
“青青”
他再次唤着她的名字,想抬起手去拉住她,可惜胳膊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了,动不得半分。
他着急,想奋力挣脱,只这一瞬,一声“咔吧”的脆响从肩头传来,痛的他倒吸口气。
他很着急,实在看不清对方,却从模糊的身影中,分辨出了对方要走的意思。
“别走,青青”
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肩头流了出来,他发了疯似的,强行挣脱开胳膊上缠绕着的木板。
孟西洲垂着无力的胳膊,踉踉跄跄支起身子,追着那抹远去的身影跑去。
“咚”的一声闷响,他被门槛绊住,腿脚失了力,重重的摔在地上。
额间淌下的血腥还是什么,温热潮湿的液体,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求你,别走”
对方没有半分犹豫,疾步走开。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绝望的望着那道倩影化成一点。
那一瞬间,早已崩坏的心口,再次被撕裂开来。
那种感觉,要比那夜被人暴打痛的多。
他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此时此刻,脑海里全是青青以前为他包扎时的画面,一帧一帧,如刑加身。
更似利刃剖心。
可是他永远看不清妻子的面容。
为什么?
是青青对他的惩罚么?
如今竟连梦中,都看不清妻子的面容了。
他会不会再次把她忘记?!
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瞬间包裹住躺在血泊中的孟西洲。
他粗声喘着气,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倏然,密如鼓点般的脚步声向他靠近。
“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李炎见他肩头上的伤裂开了,固定胳膊的木板子也没了,瞬间急出一头冷汗。
他赶忙起身,要叫人来帮忙。
倏地,裤脚被孟西洲轻轻拉住。
他听他哑声问:“青青是不是来过了?嗯?是不是?”
“殿下,您是不是做梦了?属下还是先找人把您扶回榻上,您千万别动。”
“不,不用管我,先去把青青追回来,她往那个方向跑走了。”
孟西洲执拗地指着另一侧,不肯撒手。
李炎眉头一蹙,沉声道:“殿下,咱们现在是在金元,这里没有世子妃,您就是想世子妃了,做梦了。”
“梦?”
“是,您又做梦了。”李炎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说。
遇到沈娘子的事,爷便会变得完全不一样,既不能过多刺激,也不能什么都不说的由着他来。
李炎的分寸一直拿捏的很好。
孟西洲目光呆滞的看向头顶上的漆顶,如梦初醒。
随即眼前一黑,终是昏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男主那一段,不知道有没有好一些,的确有点软了,谢谢大家意见
这几天住院了,可能不在状态,改改改的,尽力在调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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