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一九四、癔病与养病(2 / 2)洗花沃雪首页

崇仁过于炽热的视线让人心惊肉跳,童晏华闪烁着垂下眼,不敢直视丈夫的双眼。她的心突突地越跳越快,如久旱的旅人,口中干渴如含砂砾。

干哑的声音像是从深渊之底爬上来的野兽,崇仁说得很轻,喝着粗重的呼吸声。

童晏华头皮发麻,肩头一瑟缩,唯唯诺诺地面向崇仁,扑面的威势让她不自觉地屏息。

五郡王要童俊假扮靖王的人马再次刺杀梁王和朝阳,姐弟俩不拘哪个先杀其一。如此必将逼得他们造反。等他们杀了老三,他在以拨乱反正为名起兵,就像当年父王讨伐先隆安王。如今不过是子承父业,拼个血流漂橹,即便坐不上那个位子,也将留名于世。

童晏华觉得,不止曾嫔,崇仁也疯了。可她选择遵照丈夫的心意,她大约也疯了。如果不能成为崇仁的皇后,俯首在孟氏那小贱人座下,她索性也别活了。

暄室里,桓康王垂着眼皮,暗紫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刚吃了药,火热的汤药为他冰冷的五脏带去短暂的温度。六月盛夏的天里,屋内只在四角远远地摆着一盆冰。阶下陈设着一对大肚水缸,缸里养着半开的红莲。他下垂的视线正好落在一朵尖尖的花骨朵上,悄悄流露出对生机的向往。

崇仪放下空药碗,就这翁守贵递来的水盆净手,也顺着带了一眼缸里的莲花。这是他让翁守贵置办的,也是他劝父王将冰盆放在角落里。

“孩子年幼体弱,遇冷遇热容易感染风邪,所以在家也是远远地放几盆冰,不让他们贪凉。孟氏偏疼他们,就变着法儿在屋里养些碗莲。听说,那些花儿还是温成送的。”

他不避讳谈起胡瑶,更显得心中坦荡。

桓康王想起可爱的孙子来,顿觉病痛都淡去三分。他不是没想过接孙子们进宫来,也好稍作慰藉。但是,被靖王理直气壮地回绝了。

“父王难掩病容,精力不足。叫孩子们见了,担惊受怕。若是哭闹起来,反叫父王不能好生将养,倒成了不孝的大罪过。”

桓康王听着他的歪理,霎时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老人等着他,病中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些血色。“阿满聪颖早慧,小小年纪已有不错担当。哪里像你说的那样没出息……”

见太子哄得大王来劲,翁守贵低头无声笑一笑,把自己想象成一根木桩子,不干涉神仙打架。但凡提起公子璋,大王没有不袒护的,比他爹娘还偏心。

其实,他也不想过着病气给孙子,不过病中沉闷,想起孩子们才松快些。

翁守贵也想着,大王惦记着孙子辈,就会加紧调养,因此也从不提议太子接皇孙进宫。急吼吼地接进来侍疾,外头还以为大王病势危重,行将就木呢!

“承父王谬赞。”崇仪身为父亲,岂有不自豪的。“实在是儿臣不便抽身,留他在庄子上支应一二。李氏不管事,孟氏还挺着肚子,他虽年幼,总是王府的主子,有他坐镇,底下人不敢松懈怠慢。”

那日仓促进宫后,他被留在暄室至今。父王以为家眷还在庄子上避暑,崇仪也不纠正。

太子既立,按理应尽快接家眷入住东宫。可去年宁王出宫开府后,聿德殿日久空置,殿顶宫廊难免出现失修之处。彼时,桓康王受了打击,一时心灰意冷,自然想不起来整理房舍,底下人更不敢擅议修缮殿室的事。

册封圣旨颁下后,桓康王也图省事,直接让崇仪自己去监修营造。只有一点,要封闭瞻星堂,尤其不能让孙子们接近。玺儿死在瞻星堂,虽然事后证明崇安一脉血统有误,但那曾是他心心念念的一个孩子,为之付出无数心血的孩子。他痛恶丑恶的骗局,也忌讳玺儿的早夭。

其实,崇仪这段时日颇有些分身乏术,朝堂之上代王摄政,略有闲暇还要召见内府和工部督造宫殿,暗地里又要监视崇武和崇仁的动向,一颗不敢轻心。只有到夜深人静时,想着玉雪和三个孩子安然无恙,才感到一些欣慰。

“哼,不必在孤王这里卖弄矫饰。”桓康王看破儿子的卖惨,冷哼着佯作嗔骂。“明日不用你守着孤王这个糟老头子。东宫家眷长日流连在城外庄园上,不成体统。赶紧的,把人先接回王府安顿。”

话落,他又有些懊悔。一时大意放了老三逍遥,他还是见不着小孙子。转念想来,还是得早日康复,也要加快聿德殿的工程进度。如此,往后阿满和平安就在自己身边住着,岂不便利。

崇仪不疾不徐地谢恩,心里早有腹案,想好明日如何回复,拖延父王接人进宫的决定。玉雪才刚显怀,他也不想妻子受舟车劳顿之苦,以养胎为名总能应付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