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一九九、墙里与墙外(2 / 2)洗花沃雪首页

当时,桓康王张皇失措,支着两根枯柴似的手臂,老牛一般呵着粗气。

翁守贵真怕他一口气缓不上来,当场龙驭宾天。所幸不多久,太子回宫的消息就传进来。他才眼睁睁看着桓康王透过一口气,涨得紫黑的面孔似有缓和。

桓康王起初口舌不利,只能挥舞着手比划一气,挥得袖子猎猎作响。

殿内内侍惊魂失措,直愣愣地看着桓康王比手画脚,目目相对无以应对。

好在翁守贵服侍多年,与他早有默契,很快代替桓康王发号施令。

也不过是将将收拾起暄室的乱象,崇仪就领着崇仁走进来。

听见桓康王呵斥五郡王那两句话,翁守贵也吃了一惊。

不过,也正因此,轻易把崇仁蒙混过去。若非五郡王走得快,他就会发觉,桓康王是强撑着一口气,勉力坐直上半身,其实他藏在桌案下的手抖如筛糠。那小太监撞死在梁柱时溅出的血还是温热的,就染在柱子的雕龙上。那柱子漆着暗红色的深漆,翁守贵只来得及扯下帘幔稍作遮掩,但细看下还是能发现血迹斑驳。

这厢,翁守贵回忆过。崇仪握着老父亲的手宽慰他,一面也将自己在城外的遭遇慢慢说给他听。

崇德不时或点头或应声,从旁作证。

“半道突生变故,儿臣不敢贸然前行。王妃与孩子们还在城外庄子上,但儿臣已经命崇德安排卫队,加强守备。”

桓康王无声点点头,心生疑窦,只是身上委实没有力气,浑身被疲惫感笼罩着。

崇仪说完话,一时殿内寂寂。

半晌,又见桓康王抬起松垮的眼皮,深深地看他一眼。桓康王身上又累又疼,心里也是沉甸甸的一片凉意。老三不声不响,又将一场危机防得滴水不漏。这里头若说没有丝毫算计,谁信?!他昏昏沉沉闭上眼,一时也说不清是欣慰,还是心寒更多。

当天夜里,桓康王发了急热,高烧如火焰般燎过他的五脏六腑,可四肢百骸里却像是浸着冰,寒意像荆棘一般刺破骨头向外张牙舞爪。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咚擂鼓般,仿佛随时要跳出空洞的胸膛来。这一夜过后,衰朽的身体被掏空了一般,愈发支持不住。真是每况愈下。

崇仪在旁伺候汤药,连崇德都自发请命在殿外值宿。

药炉就架在偏殿,以便随时支应。因为桓康王在昏睡中辗转,后半夜烧得说起胡话来。一时呼唤梁王、宁王的名讳,一时就含含糊糊地哭骂起来。

翁守贵抬起袖口抹抹眼角,心中一片荒凉,垂落的头无力轻摇。

京畿空旷的河道边,梁王攥紧拳头,镶着宝石的剑柄几乎刻进他的掌心里。他已经两日未曾收到长姐的消息。

朝阳虽是负气离开营地,沿路却一直不忘与弟弟互通消息。越来越接近京城,从周国公府送来的消息就越多。

周丽华每日忙于与家中信使打听京城的动向,一颗心就像掉进油锅里,一日日被煎熬着。

她夜不能寐,徘徊于梁王的帐前。

寒月下,梁王英姿独立。周丽华红着一双凤眸,锁住那双与自己同出一脉的眸子,无声控诉。

“长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王爷还要犹豫嘛!?”

梁王不语,转过头,避开她的眼睛。

“王爷不顾长姐的生死,不顾姑母的冤屈,难道也不顾这天下吗?!”周丽华绕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臂膀,不容他回避。“群臣连日不见天颜,靖王一手遮天,难道不是其中有鬼!”

梁王眼中一黯,心中高高筑起的壁垒动摇起来。老三是什么样的人,他总要亲眼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