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城虽然位于西北与蒙族交界处,但是易攻难守,但赵青闫驻守漠城,防卫措施充足,所以蒙族军队在奇袭漠城后并没有立即出兵攻城。 蒙族驻军后方大营中,阿木尔与众亲王在营帐中对着两国地图研究行军路线。 去年秋季蒙族境内发生了大面积蝗灾,草原的水草被蝗虫分食殆尽,无力蓄养过多的牛羊。蒙族人想要过活只能掠夺东霂的财物。蒙族人善骑射,行军速度极快。经过一个冬天的困顿,春天到来,蒙族士兵个个如饿狼困兽一般,只等一声令下,打进东霂国。 〔大汗,属下以为,漠城中聚集了足够的粮草,若漠城能成功被我军攻占,那么我们便夺取了主动权,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不用考虑补给,也能涨我军威风灭突厥气焰。〕(蒙族语)古纳兰亲王首先说道。 〔可前线的勇士来报,漠城由东霂军的大元帅镇守。〕霍莫亲王对首先进攻漠城的战略有些犹豫,〔前日夜里对漠城的偷袭也没有多大的胜利。〕 〔大元帅?是那个跟我们打了二十几年的赵晋?〕阿木尔感觉此人会是个威胁。 〔不,是那个年轻人,从前镇守在东霂北方边境的将军,现在他的统兵权最大。〕霍莫与赵青闫有过一面之缘,对他大大咧咧,谦虚爱笑的性格印象深刻。 〔年轻人,北方?〕阿木尔想起来自己几年前因为族内二弟叛乱,自己受到暗杀流落到东霂北方边境的事。那个女子……救他性命,叫他“齐蓝”的那个女子。阿木尔嘴角不经意的笑了,冰蓝色的眼睛有光彩流动,暗自欣喜自己没有决定进攻东霂国北方。 那段时间,他听到东霂北疆人民嘴里念叨的他还不大能听懂的两个名字——“赵青闫”、“季云深”。赵青闫?既然得了民心,那应该也是个好对手。 是对手,自然不能怕,阿木尔最终做出了决定:〔传令下去,今晚犒赏蒙族的勇士们,明日黄昏,攻城!〕 漠城中民众大部分迁到了后方,还有一部分留下来为军队服务,夜里赵青闫睡下后,莫影安排萧临和廖全守夜,他们混在巡逻队中,等巡逻队下了城楼,他们便留在了城楼上。 春寒,夜风夹杂着远方沙漠的沙粒打过来。萧临提着酒壶,靠在城墙上,时不时喝点烈酒暖身。 “你别喝了,喝酒误事。”廖全伸手想把他手里的酒壶抢过来。 萧临一下子就火大了,“操!老子来这儿守边也就罢了,晚上冻的要死,喝点酒暖和暖和你也管!”他气极了,抡起拳头就往廖全身上打,结果打到了穿在身上的盔甲,手火辣辣的疼。 廖全有些抱歉,想抓过他的手看看情况。可萧临的视线已经转到了城墙远边,那里跳动的火光好像比前几天要亮的多,隐隐透露着不安。 “诶,呆子!快去通知赵将军,怕是敌军明天要有行动了。” ———————— 与东方暻的重逢是无法避免的。 前天夜里在丞相府与众武官的会面还是传到了东方暻耳中——太后的耳目消息倒是灵通。 刚下早朝的空当,季云深正坐在床边喂梨洛吃安胎药,侍女突然匆忙来报:“郡主!皇上,皇上来了!” 梨洛听了,赶忙坐起来想要下床躲到那偏僻小屋里,还没坐稳便被轻轻一拉,倒在她的大腿上,被她抱在温柔的怀里。梨洛急了,“会被发现的!” “躲不了了。”话音刚落,两个太监将门推开,她抱紧了梨洛,用衣袖遮住他的脸。 季云深也不起身,就以这样的姿势坐在原地。 东方暻进门的时候,她喊了一句“恭迎圣驾”,心不在焉。 四下扫视后,房里没有其他人,东方暻摆摆手,让随行的宫女太监退了出去。 “皇姐,你抬头看着朕。”东方暻贵为天子,对她的不理睬很是不悦。 季云深也不顶撞,抬头直视他的脸。三年不见,东方暻比从前成熟多了,长开了的男人五官异常俊美,挺立的梁显得端庄典雅,轻薄的嘴唇,露着淡淡的轻笑。 果然是你,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东方暻黑着脸:“你何时回来的?为何不告诉朕。” “皇上说的是什么?本宫可曾离开过吗?”季云深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中透露着无奈。 还是没办法跟她生气,东方暻躲开了她的视线,轻哼了一声,“是啊,是啊。你一直都在这里,没离开过。” 东方暻没有揭穿过容清,也不许太后为难容清。他是默许了的,对于东方雨岚的一切,她的放下,她的执着,她的虚假,他都是知道的,是他默许的——做戏要做全套,这些年他自愿被骗,现在来寻求她的一句实话,实在是可笑。 “他是你娶的那个梨洛?”东方暻走近了床边,“怎么还趴在你身上,也不起来行礼,要朕判他个大不敬之罪吗。” 听到皇上叫了自己的名字,梨洛忍不住抖三抖,把身子蜷缩在云深怀里。 季云深安抚的拍拍他的后背,回道:“你别吓他,皇弟,洛儿已经有了身孕,五个多月了,寻常礼就免了吧。” ?!东方暻心下一惊,这个男子居然怀孕了?本以为是她在开玩笑,可她的眼神却并不像是在说笑——她可从来不会对他说笑。为了维护帝王的尊严,不管心中多么惊讶,面上还是强作镇定,也没有质问什么,“那就免了吧。” 一声免了吧,季云深也懂了他的释然,原本紧张气氛一下子轻松了,季云深把梨洛扶坐起来,靠在她身边。 “皇弟,你应该知道本宫不喜旁人入我寝宫。” “我是心急……想见你。”东方暻知道是自己失了礼数,挠挠头,吞吞吐吐,在季云深眼中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下次注意。” 久别重逢,姐弟之间是相逢的喜悦大于旧怨。东方暻是真的放下了,毕竟是自己疑她在先,破坏了两人之间的感情。如今,皇姐回来了,他们终于有机会重修旧好。 “明日是玉磊的三岁生辰,后宫会操办宴席,皇姐也去吧!”东方暻轻咳一声,表情有些不自然,“也可以带着你的夫君一起……” “玉磊?” “是朕的二皇子,皇姐你的侄子。” 虽然想见自己的侄子,但季云深并不是很愿意参加,“皇弟不怕本宫与太后相见,起争执?” “母后她最近有些奇怪……”东方暻没有正面回答。 奇怪? 季云深决定去东方玉磊的生日宴,只是为了看看她的小侄子,她本想带着梨洛一起,可是看着他浑圆的肚子藏也藏不住,而且平日里在院子里散散步也就罢了,就当是小小的锻炼身体,可进宫——万一碰到刘秀,她就不能保证洛儿和宁儿的安全了。 还是留在府里比较安全,季云深安排了牧原和齐莹贴身护着梨洛,这才放心。 “我在府里等你回来。”梨洛握住她的一只手,转过头来看他温柔俊俏的妻。解开她简单束着的发,伸手拿了梳子梳顺。 两人的目光都投向镜中,梨洛从袖中取了乌色桃木簪,木簪上镶嵌着一朵粉嫩的琉璃桃花,没几下就将她散着的发挽好,满意地轻笑:“好看么?我扮了女装上街买的,为夫眼光不错吧?” 乌金的细簪与墨黑的长发交缠着,随着她的动作而流溢出光泽,浑然一体的雅致。 季云深痴痴地看着镜中颇有姿色的女子,抬手碰了碰发上束着的桃木簪。她知道自己本就不是娇柔的女子,更是早已过了可以悉心打扮的年华。洛儿选的这支簪,却是恰到好处的清雅别致,想必费了许多心思。 “很像那年江畔桃花林中,我为你戴的那一支桃花。”触及回忆,季云深笑道。 听她呓语,梨洛也陷入了回忆,趴在她背上,因为怀孕略显肉感的脸贴着她散发着体温的后颈,“我还记得呢,那天桃花纷飞,你好美。” 季云深转过身,看着他隆起的腹部,若是在从前,要她想象一个男人挺着肚子的模样,恐怕是怎么也做不到,然而现在,这样看着这个肚腹隆起的男人,却只觉得无限欢喜和满足。 手指抚过他微启的唇,渴求着,“洛儿,我想吻你。” “刚刚丫头都来催了,你该进宫……”梨洛还想着正事,可季云深不听不理,贴身吻了上去。 两唇相贴,梨洛颤了一下,叹息立刻从唇齿中泄露出来。季云深将舌探入他的唇里,搅住了他的舌头。唇齿相濡,梨洛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云深将他口中每一寸每一处都吻过去,舔过他的牙龈缠绕他的舌头,摩挲他的嘴唇。 两人纠缠了好久,直到来催的丫头急的快哭了才松开。 坐着轿辇在宫中左转右转,生日宴在玉磊的生母皇后宫里举办。私下打听后才知道,皇后叶氏体弱,生的第一个女儿东方霖白还没满周岁就夭折了。东方玉磊是叶氏与东方暻的第二个孩子。 除了东方玉磊,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妃子去年秋天生了一个皇子——三皇子,取名东方言。季云深忽然觉得很尴尬,自己弟弟的家事,她全然不知。 毕竟是嫡子,东方玉磊在后宫中更受关注,办个声势浩大的生日宴到也没什么。 进宫不想太张扬,季云深仍带着面纱。并不华丽的装束和排场使她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关注,这倒和了她的心意——宴会上都是各宫妃子和各大臣家的女眷,沈夫人和卢颖也在场,季云深还不想被认出来。 在季文司“死”后,卢颖便嫁给了武官范阳,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已为人妻,卢颖自己也少了戾气,变得温柔稳重了。 众女眷坐在宴席上,太后恹恹的坐在主席上,皇后叶氏抱着玉磊坐在副席上。 歌舞还在表演时,季云深离了自己的席位,走到主席上去看玉磊。皇后抬头看着这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有些疑惑:“皇姐?” 季云深应了一声,注意力却都在粉团儿似的玉磊身上,伸手去捏捏他白嫩嫩的脸。 虽然没见过季云深,小玉磊却不怕,反而对她亲切的很,肉肉的小手抓住季云深的食指,咯咯的笑着——果然是一家人。 她有些期待宁儿的降生。 长乐郡主平日里温文尔雅,不是会做这事的人,皇后看了郡主有些奇怪的举动,也不敢说什么。 “郡主大人,您带着面纱做什么?本来这么大年纪了婚事还没着落,这再遮着脸,还能碰到如意郎君吗?”宴席上没什么聊的,妃子们便打趣起季云深来。原本容清就是个没脾气的,被妃子们打趣惯了,她们也就更肆无忌惮了。 有人接话,“贵妃这就孤陋寡闻了,听说先皇还在时,赵青闫将军老早就提了这门亲事了。” “看来这郎才女貌,等赵将军此战凯旋回京,这亲事不就成了!” 季云深并不想接她们的话茬,一个个都是长舌妇,只对叶氏说,“本宫近来惹了风寒,带面纱是怕传染给玉磊。” 皇后点点头:“劳皇姐费心了,带病还来看磊儿,怪不得您的声音与从前也有些不同了。” 不去在意那些妃嫔,宴席上便是一片和谐,季云深干脆坐在了叶氏旁边,时不时逗弄一下玉磊,听见他笑,季云深的心都在动。叶氏一字一字的教他:“玉磊,这是姑姑。” 东方玉磊瞪着水灵灵的眼睛看她,胖乎乎的身子一扭一扭的,嘴里学着母后教的,“嘟,嘟!” 玉磊叫一声,女眷们就笑一阵,“小皇子太可爱了!真是聪慧啊!”季云深也很开心,这孩子随他父亲,她记得东方暻小时候也是这般可爱。 太后自始至终都冷着脸,死死盯着季云深,眼里布满了血丝,恨不得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 她回来了,这个贱女人又回来了!她一定是回来跟阿暻告密的,她是要毁了我,要毁了阿暻!绝不能让她得逞,敢挡我的路,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