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她曾和唐羽琦说过简墨准与她数次碰面的情形,或许是她当局者迷,可她总觉得对方这种找寻她的方式和面对她时的态度,太过矛盾,完全解释不通。 唐羽琦沉思片刻后告诉她,并非是她当局者迷,因为连她也觉察出了问题。 “他明明和你单独相处过,想说什么想问什么完全可以,但他却提都不提之前的事。站在他的立场,你突然消失了半年,正常来说谁都会问一句为什么,可他没有,这解释不通!” “我只想知道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他没有质问,也没有表现出一点生气,就像你根本从来没失踪这半年——要么,就是你真的误解他了,那天晚上的事不是真的。” “这不可能,我不光亲眼所见,事后还去求证过。” 虽然事发突然,她慌乱无措,但也不可能仅凭几眼就直接定论,“更何况,如果那晚的事不是真的,他再见到我就不该是这种态度。” 唐羽琦看了她片刻,这才朝下说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对你消失的原因心知肚明,所以根本不用问!” 心知肚明?可却表现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想到这背后的深意,晨珀手指一紧,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你不是说,整件事里,其实还有另一个半知情的人吗?”当局者迷,唐羽琦点醒了她。 半知情的人?晨珀瞬间睁大了眼,如果说他真的深入追究,一定会查到那个人身上,如果对方没有像她和她保证的那样保守秘密,那简墨准一定是知道了她那晚的谎言,由此得出结论再简单不过! 唐羽琦看着好友,渐渐露出一个苦笑:“其实你告诉我那件事时,我起初是不信的,不过见你说的那么认真,所以没多质疑。但现在……” 后面的话,唐羽琦没再说下去,她能感觉到晨珀情绪的低落。最后,她给她的建议是,与其拖拖拉拉,不如直接面对。他不说,那就她来说,找个机会和他彻底了结这件事。 至于结果如何,就看运气了。 运气? 晨珀看着车里的人,将翻涌的情绪一一收住,低头上了车。 “去哪!”她摸着包包里的手机,准备找机会给唐羽琦发个短信,把地址报给对方。 简墨准靠回椅背,指尖在额角揉了揉:“我第一次来这个城市,你决定吧。” 晨珀闻言心下定了一分,想了想,说道:“去桐安街。” 简墨准点了点前排座位,驾驶座上的人转过头来,向晨珀发问:“桐安街哪一家?” “到了再告诉你。” “好。”说话这人是方谌,他问完,却注意到了晨珀怀里的那一篮子玫瑰,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刚才该不会是去约会了吧!我说你这人——”余下的话,被简墨准轻点座位的手指打断。 他面色如常,淡淡说道:“开车。” ### 桐安街是Z城有名的夜市,要论各类小吃美食,这里无疑是Z城最多的。即便是年关将到,仍有不少店铺坚持开业,准备做到大年夜再休息。 这里的东西物美价廉,一年四季都热闹喧嚣,很多初到Z城的人都会慕名而来。 然而这样的美食夜市属于大众底层消费区,通常高档不到哪里去。 直至抵达桐安街,方谌才明白晨珀为什么刚才没直接说去桐安街哪一家吃饭。面前的街道原本就不宽敞,两旁除了店铺,还搭出了高高低低的塑料大棚,车子根本就开不进去。 看着街道上一地的空酒瓶和食物垃圾,方谌的脸色很是难看,他看向已在街口下车的简墨准,对晨珀深深不满。这样的地方,她也好意思带先生来?! 晨珀只当没看见方谌质问的眼神,她瞥了眼身侧高大的男人,巴不得他不满走人。 然而简墨准却只是整了整薄呢长外衣,朝她道:“哪一家,带路吧。” 桐安街上人声鼎沸,虽然是快过年了,但因为是情人节,不少情侣夫妻纷纷出门活动。 空气里散着烧烤和火锅的香味,浓浓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晨珀对这里很熟,七绕八拐的进了一家店铺前的塑料大棚里。 因为位置靠里,这家的客人不算多,大棚里还有几张空桌,只是地方极其简陋,桌椅也大多是带着污迹的。 晨珀并不在意,抽了椅子正要坐下,腰上却一紧,男人搂住她,温热的体温瞬间将她包围。 她身体又僵了,却发现他并未要对她做什么,只是从外衣口袋中取出一块驼色的方巾,将它展开后铺在椅子上,这才让她坐下。 方谌一句先生卡在喉咙口,先生极爱干净他知道,可他原本还以为他是准备铺了自己坐的…… 他们这边刚坐下,旁边桌的一男一女却已经忍不住议论起来。 女:“用爱马仕的方巾给女朋友垫椅子,真是太帅了!” 男:“哪个脑残会用这么贵的东西垫椅子!肯定是A货!” 女:“A你个头!你也不看看那男人的打扮,看着低调,其实从头到脚好几十万呢!” 男:“几十万?嗤,这么有钱能来这里过情人节?” 女:“就不许人家有点特殊爱好啊!” …… 有特殊爱好的晨珀:“……” 方谌有点不忍直视,见两人坐定,暂时出了大棚回避。 “吃什么?”简墨准接过老板娘拿来的简陋菜单,递向晨珀。 她没有接,朝他道,“我常来这类地方吃饭,不习惯你可以换地方,不必做这样的事,隔两条街就有适合你的餐厅。” 说到底,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若没有在拉斯维加斯玩笑般的搭讪,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我没说不习惯。”相比她的咄咄语气,他静淡的不像话,“吃什么?” 她作罢,直接开口报了一堆东西:“一锅海鲜粥、酸辣白菜、五十根烤脆骨、十个烤生蚝、十个烤扇贝……” “你们就两个人,吃的掉吗?”老板娘愣了。 “吃不完我打包。”她都这么说了,老板娘自然不会把生意往外推,立刻收了菜单去烤串。 东西很快就上来了,晨珀原本是想借着吃东西缓解紧张,可她喝了碗海鲜粥就再也吃不下了,总觉得心里膈应的慌。 餐桌对面,简墨准不紧不慢的喝粥。吃饭的时候他通常不怎么说话,这是他一贯的餐桌礼仪,只是今天这地方是她故意挑的,以他以往出入的场合,她原以为他连碰都不会碰。 可现在他却神情淡若的在用餐,分明是简陋不堪的大排档,分明与身边的坏境格格不入,他却没有丝毫不自在。 她是真的看不透这个人,不懂他是真的一点也不介意,还是装着不介意。 可他有必要装给她看么? 就像刚刚,任谁看了都会误会她今晚是去约会的,但他却不闻不问,似乎毫不关心。可既然毫不关心,又为什么不肯放过她,一路从伦敦追来,一再出现? 这个男人,永远波澜不惊。 他到底知道多少? 是不是像唐羽琦说的那样,早已心知肚明? “简墨准,为什么?”当晨珀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问出了口,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他能听懂,还是听不懂。 对面的男人抬头看她,眼底的温度逐渐下降,“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在躲你,可是你——就好像完全忽略了这些。” 他搁下筷子,眼帘半落,长睫下的眼瞳愈发深沉难辨,“我不记得我们有分手。” 晨珀欲开口,对方却微抬指尖,单方面制止了她想说的话,“晨珀,我们没有分手,因为我并没有同意。” 他再次与她对视,清隽的面容线条干净而完美,即便在这样简陋惨白的灯光下,气场依旧强大到仅凭眼神就能让她动弹不得,“玩够了,就回来。” 晨珀瞬间僵硬,她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让她愕然,为了摆脱他,她用尽所有办法,甚至放弃了最重要的学业!面对父亲的失望,母亲的担忧,她这样破釜沉舟做的一切,在他眼里不过是玩闹? 所以他是在告诉她,他允许她以这种方式“玩闹”,但也仅止于此。 这样自以为是的□□,简直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