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指了指河滩处但那里为苇草遮蔽，一时看不见什么又指了指史当手里那根大铍，哂笑曰：“你们王氏坞堡那个叫作陈质的家将确实有些勇力，可还不是被我们搠死了？我们既然做了这些事，你又称呼我为贼，那还多费口舌什么？”

王窕的脸色霎时雪白，两个婢女更是大哭出声。而那边王仲等人则像待宰的猪彘般嚎叫起来。

王道潜见王窕仍然呆立原地，又指了指宋信，不耐烦地催促道：“你与你的婢女们还能走路么？倘若不能，那我只好请我这位的门生来抓你们走……抑或者说，你们竟想与王仲这厮那样么？”

王窕整个颀长纤细的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想不到这个豪目大汉的心思竟如此冷刻无忌！一想到自己就此被此贼略诱过去后，等待自己的将是辰光无尽的监牢般的生活……她的心思几乎快要绝望了。

王道潜又添火加柴地对扈从们说：“还是将她的婢女们也都捆缚起来吧。三个人在一起，也不好防备。”

“诺！”

在一阵哭叫和挣扎中，王窕那两个眼睛哭得红肿的婢女也被捆缚起来，口中一并塞了破布，再难发出声响了。

王道潜和他那些猛壮的汉子们仍杵在原地，用一种无形的压力逼迫王窕前行。

王窕眼角的泪珠终于像断线的弦一般滚落了。今天这无妄之灾简直是难以名状，可又完全抗拒不得。她开始跟着王道潜等人往河滩边走。

她突然在半途上看到一张裹起来的草席，草席底下全是鲜血。想到这里面包裹的大概就是陈质。这个景象立即让她收住了哭声。

待到她艰难地拖着漆舄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看到那两个被羊头箭钉死在河滩上的家将的惨烈遗体后，更是胸膺发虚、脊背发汗，再也不敢发出杂声碎响来了。

“这是……”

王窕被勒令登上王道潜的那条船。然而她刚一困难地登上木船，便透过最外边那间舱室的木门看到里头黑压压攒动的人头。可他她稍稍站住，又有一股猛烈的尿骚味扑面而来那里正是刚才王道潜审讯溧阳贼寇的地方更是作势欲呕。

王窕不敢猜想自己或要与那些奴婢囚徒似的人关在一起，只是感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大约是自尊心受损，她眼角又噙出泪珠来。

忽然一只温润的手扶住了王窕的右臂。王窕像受惊的猎物一样猛地弹开手臂，惊惧地回转身来，却看到一个穿着式样略显奇怪的黄色直裾的女子。

这女子容貌周正，神情温和。王窕像是从一群凶兽中挣脱，不由自主地往前站了站。

只听王道潜在舱顶对下面说：“阿姜，你带她去内舱，从你换用的三双布履中挑一双给她。你俩个子差不多高。她那双漆舄实在太可笑了！”

王窕脖颈处也被染红了。而她眼前的这个女子随即温良地“诺”了一声。

“这就是阿姜？是那二名贼的婢妾？”王窕胡乱猜测着。

这时，舱顶王道潜的果断命令声又接踵而至：

“船上人太多了，这样可不行。阿当，阿虎，你们带人砍伐木筏，牵系在木船后。我们顺流而下，船速很快，还是要小心。

“阿信，阿典，你们快把支炉和陶烓架起来，烙饼烧羹。刚才大伙厮杀了一阵，现在要再补充些力气。”

然后是那两个亡吏和其他着“玄甲”的二名贼部曲的“诺”“诺”声。

王窕心思交错，在惊惧不安中，微微起了些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