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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期》    一场春风了,翠了友人折断送人的柳,闹了一群燕子叽叽喳喳,没完没了,艳了美人别发海棠花。  落红尘□□的桃花开了几许,层层叠叠散开一片春色。昀娘领着五个神色悲戚的少女往走廊深处走去,绯色裙摆在她的脚步中似朵朵盛开的红莲,优雅轻柔。一行人待走到初落阁时她看了五个姑娘一眼,微弯的眉眼,粉面桃花的容颜,语气温和:“你们初落这风尘之地,刘妈把你们交给我,而我这身份虽比你们好些,但也不能处处顾着你们,你们行事自当处处小心才好”。五人一听边点头便难以抑制伤心地哭了起来,这风尘谁又想落入,只是无依无靠罢了。昀娘站在原地听着她们的哭泣声,仿佛她们眼泪就这样流掉了她十二年的日子。十三年前冬天她家家道中落,十口之家落得只留得一个十三岁的她,她一人颠沛流离了一个格外寒冷漫长的冬天,却在初春之时在途中因错信一人便被拐卖到这个地方,成了一位被万人唾弃的风尘女子。十二年春雨东风过,十二年红颜青丝生白发,十二年了,这落红尘依旧人来人往,多的却是痴情错付薄情人。到如今,风尘也好,红尘也罢,无心之人如何去过都是这般境界了,她又怎么还会去痴心妄想那些人间温情。    晌午的阳光透过的窗口的花纹,落入昏暗寂静的室内,尘埃浮浮沉沉,四处安家。寂静的长廊传来刻意减轻的脚步声,接着响起敲门声,昀娘从美人靠上起身开门,她看着门口那个粉色衣衫的女孩,神情平静,语气平淡的问她有何事?这女孩一双桃花眼带着几分不安祈求的对她说:“你是否能帮我,我不想成为你们这样的人。”昀娘笑了,眼神暗淡了几分,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温和的对她说:“好,但我只能顾得了你一年”。粉衣女孩感恩戴德般跪在地上冲她叩头,昀娘轻笑,这世事未免过于荒唐,上一秒是她口中那些让人不耻的人,后一秒便感恩戴德如同是她再生父母。她看向院里正开的艳的花,对粉衣女孩说“我以后叫你怜花吧”。  中秋之夜落红尘生意少了许多,昀娘一人坐在熏香四溢的厢房中,信手弹着曲子,目光透过全开的窗户看向天空正闪着微光的天灯。这景色年年如此,只不过人物换了又换,天灯上的愿望神明能看到的有几个?她思绪顺着指间的琴音飘到那个梦里花落知多少的年纪。  “萧哥哥,你看你看天灯好漂亮,你给我买好不好?”幼年的她不谙世事,幸有的一少年对她百依百顺。这样的宠爱,日子一久便成了情“萧哥哥,长大后你娶我吧!”她那时的勇敢并没有得到一句她所想的话,那少年怀着一身抱负去了他想去的地方。她揣着等他归来的心也被十多年的风尘腐朽的一点不剩,只能空等长发及腰却无人许红妆。  推门声拉回她悠长的回忆,她看向进来的那白衣男子,起身行礼。那男子透过层层的纱幔只能看到里面人模糊的轮廓,昀娘见他不说话便自行开口:“公子是要听曲还是陪酒?”白衣男子神色微怔,慢慢靠近纱幔,一层一层掀开,直至最后一层他看着坐在前面衣衫暴露的女子妩媚的眉眼,他欲掀开最后一层,手却被女子拉住,她看着他娇媚一笑“公子,别急嘛,你还没回答奴家的问题呢”。白衣男子不可置信地挣来手步步后退,在翻飞的纱幔里,昀娘望着他越来越模糊的样子,有些恍惚的看着她的手心,那样纯白的男人如何是她可以碰的呀。也不知为何接下来几日这白衣男子天天都来,既不听曲也不喝酒,就这样与她静坐一室。直到第五日他神色有些疲倦的坐在桌前,开口说话了:“你愿意跟我回去吗?”昀娘弹琴的手一顿,叹息着一曲好好的曲子就这样断了,她低着头重来一首,白衣男子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向她,一把拉她起来,大声质问:“你就这么自甘堕落吗?”昀娘看着他逼近的容颜,心里一颤,神色却无多大波动,勾人的桃花眼看着他。这时怜花听见动静急忙跑了进来,看到了这画面,呆愣着站在两人身后。昀娘对怜花招了招手,对男子说:“公子这般恼怒,定是我琴艺不精,那今日便让我妹妹怜花为你抚琴,可好?”  白衣男子一听着她的话,手松开,看着她,语气悲呛:“怜花?她是怜花,那你又是谁?”昀娘嗔笑:“奴家名为昀娘。”白衣男子盯着她的眼睛,嘲讽的笑了,一连说了几个好,然后抱起怜花出了厢房,昀娘听着门外他的声音,眉眼间全是倦怠。唉,这怜花之人,终究是到了,不巧的是花已落。  初落阁五个姑娘嫁了个怜花还剩四个,自从怜花嫁了,白衣男子也日日来这落红尘,叫壶酒坐在大厅里兀自喝着,喝醉了便跌跌撞撞的去找昀娘,找了也不说话,就拉着她不让她走。怜花几次神色羞愤的来到落红尘将她的丈夫接走,每多接一次怜花看她的眼神就更阴沉一分。一年也到了,该顾的人也无需她费心了。昀娘坐在园中欣赏雪地里盛放的梅花,四个姑娘叽叽喳喳围着她笑闹。走廊处走来两人,前一人一身白色斗篷,头戴金钗玉簪,脚步匆匆。四个姑娘一见她便各自回了房里,昀娘独自坐在亭中,温着茶,见她人已来便开口问:“你找我可有事?”怜花神色郁郁,看着昀娘欲言又止,昀娘给她倒了杯茶。“姐姐,将军因在朝中得罪一人如今被陷害入狱。”怜花捏着杯子,桃花眼望着她,一如当年她求着她帮她时候的模样。昀娘看着茶壶上蕴出丝丝雾气,不语。怜花便一把跪了下来,悲悲凄凄的哭了起来,昀娘急忙站了起来往旁移了点,神色不悦的说道:“你是将军夫人,跪我这样的人也不怕丢他的脸!他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做我能做的,还有,如今一年将过,我便不顾你了。关于萧然近日的荒唐,你要恨我便恨我吧。”爱恨一向由不得她,这次是她利用了怜花,代替她实现年幼时的愿望,该是被恨着的。  他已经在牢中呆了五天,昏天暗地的想着年少的那个女孩,那个名字为怜花的女孩。昀娘看着睡在牢中的人,他白色衣袍已经被囚服代替,她隔了十多年又一次喊了他的名字,声音微颤:“萧然”。萧然神色恍惚的看着站在外面的女人,试着喊了句:“怜花?”昀娘没有应,站在那里看着他慢慢靠近,细细的看着他的样子,伸出手想触碰他的容颜,手终究落在离他咫尺之距,她始终不敢用这双手去碰他的,随即起身离开。萧然看着那红色的模糊背影认为这或许是场梦,梦里有个喊他哥哥的怜花,梦里还有个名为昀娘模样却像怜花的女子。  萧然在牢中呆了十天,被无罪释放。他的妻子站在监狱门口,受着寒风等他归家。  又是一年春,萧然喜得一子,满月设宴。酒桌上你来我往,几杯酒下肚,风月之事也上了桌了:“你们可知那落红尘的昀娘为何死了吗?”众人皆伸长脖子,那人声音压低“听说是为了救情人去找的徐大人的,徐大人觊觎昀娘城中哪个人不知,还有徐大人那个手段不弄死人才怪”众人一听都明白,不由的唏嘘,这风尘女子也是痴情的可怜啊。萧然一口一口喝着酒,喝着喝着便醉了,他半眯着眼看着门口,仿佛走来一诽衣女子,眉眼妩媚,声音娇俏地喊他萧哥哥。他伸出手,却抓住了妻子的衣摆,轻声说着“昀娘,等等我吧”。他等到白发苍苍也没等来一个她的好。  冬风过,雪花飘,亡人已过奈何桥,留得相思之人枯等年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