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霓并未觉得有多大的变化,就是上课的时间多了一些罢了。
孟涟是个很好的老师,上课十分精彩,各种典故信手拈来,那些佶屈聱牙的字眼在他的讲解下总是可以通俗易懂。
孟涟在入仕前曾在全国各地四处游历,因此讲着讲着碰到书籍中出现的地名,总会插上几句当地的风土人情,听他讲课姜霓觉得是一种享受。
但是裴晏其人,实在是身体力行地为她诠释了一番何为人不可貌相,裴晏看着一副清风明月、不可侵犯的模样,实则最喜欢上纲上线,鸡蛋里挑骨头。
一下嫌她反应慢,一会又觉得她记性太差,就差把“明明有我珠玉在前,老师什么眼光,捡了这这玩意当学生”写在脑门上,姜霓觉得自个先前简直是瞎了眼了会觉得他是个翩翩贵公子。
眼下,姜霓终于忍不住摔下了笔:“师兄,您睁大眼睛看清楚,我的字哪里丑了,虽然无法与你想比,但怎么说也能算得上工整好吧。”
接着又语重心长道:“师兄,不是每个人的启蒙老师都是书法大家,您不能以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别人,不然整个太学,不,整个金陵恐怕都找不出几个能做到的。”
小狐狸要炸毛了,裴晏向来极有眼力见,一秒收起了欠揍的表情,正经道:“说是丑也不尽然,但总是有着一股怪异感。
“你的字粗看起来可以说得上娟秀,但仔细看来,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刚学写字的幼童。”
姜霓的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裴晏也太过敏锐了,真正的她是不会写毛笔字的,不过是按照原身的记忆依葫芦画瓢而已,但总归会有些许不同,这一点点细微的差别竟然被裴晏察觉到了。
姜霓脸上表情的变化裴晏尽收眼底,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但是这种没有证据,全凭主观臆断的事,姜霓当然不会承认,理直气壮道:“你去找个刚学写字的幼童过来,看他能不能写出这样的字。”
裴晏笑道:“诶,师妹怎么不识好人心呢,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俗话说字如其人,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理应写得一手好字才对。”
姜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一点也没看出来这是为了他好。
裴晏又道:“嘶,你这什么表情,别不信你师兄,这样吧,我明日给你带一卷我以前习过的字帖,你每天慢慢练。”
姜霓这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那就多谢师兄了。”裴晏练过的字帖,那岂不是李濉老先生的墨宝,李濉的字万金难求,他的真迹更是少之又少,能习此字帖,赚到了!
裴晏心中叹息,这年头,有奶才是娘啊!
*
“你确定这里是那个臭丫头回宫的必经之地,她怎么还没回来?”已到了初夏时节,天气渐渐炎热,四公主坐在一个邻水的亭子中,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不耐烦道。
这已经是她蹲姜霓的第三天了,第一天不知什么原因,姜霓提早放学,早就回到了宫了,害她等了半天。昨天她去了三公主宫里,天色暗了才回宫,她又白等一趟。
这天气又热,外头还有蚊子,四公主哪遭过这罪,气得简直想吐血,这个贱丫头,就是诚心和她作对的,今天说什么也要等到她。
她身后跟着两个宫女,一个在给她扇风,另一个答道:“奴婢确定,若是七公主没比您先回来,一定会经过这里。”
“我确定她在我后面,奇怪,她怎么又没到。”四公主望了望路口。
“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给耽搁了。”宫女不确定道。
四公主恨恨道:“她一定是在缠着子越哥哥,这个狐媚子。”
“公主,七公主来了。”
四公主连忙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
“姜霓,你给我站住。”四公主喊道。
“公主,四公主在叫你呢。”碧梧道。
“别理她,我们走自己的。”姜霓表情动都没动一下。
自从上次梦到小七公主以后,姜霓经常做类似的梦,梦里全是原身的以前。
其实,原身一开始也是个喜欢热闹、开朗活泼的孩子,却经常被人欺负,也无人站在她身边帮她说句公道话,沈蕴宜只会抱着她哭,这才渐渐地变得沉默寡言,自卑怯懦。
四公主姜绫,就是其中的罪魁祸首之一。
姜霓以前虽然不喜欢她,却懒得和她计较,这种人,蠢笨自私,无可救药。可若是她再主动过来招惹她,她少不得要为原身出出气了。
姜霓步履很快,四公主又在她后头,小跑方才气喘吁吁地追上了她。
四公主凶巴巴道:“你聋了吗,我叫你停下没听见是吧。”
姜霓啊了一声:“四姐姐方才在叫我吗,实在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没有听到。”
四公主显然不信:“谁信呀,就算你真没听到,你的宫女也在想事情,也没听到吗?”
“这倒不是。”姜霓一脸坦然,“是我吩咐过她,我在想事情的时候不许打扰我,所以这丫头才没出声的,她只是听我的吩咐行事罢了,四姐姐勿怪。”
四公主一噎:“你…”
看着姜霓这一脸无辜的样子,四公主就不忍不住怒火中烧,不行,忍住,她突然想到自己是有正事来的。
四公主表情变了又变,挤出一个笑容:“七妹妹,其实我来找你,是想来找你道歉的。”
姜霓秀眉一挑:“哦,道什么歉,四姐姐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这臭丫头,难道不懂得顺着台阶下吗!
四公主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之前是我对你态度不太好,我今日郑重和你说个对不起。”
“好,我知道了。”姜霓点了下头,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