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在一旁默默听着,等到契书正式成型,她听着蔡先生逐条给王妃解释,暗自心惊。单从这份契书来看,竟没让杂造局占半点便宜。开府短短月余,王妃竟将人心收服至此?
难怪薛禄断定她绝非池中物,甚至出自真心想做她的武师父。因为以他的性格,这么有天分资质的人,要么牢牢拉拢在王爷一方,要么尽早剪除后患。
契书敲定,罗钦誊写出一式三份,待王妃和杂造局分别用印后,两方各执一份,剩下的一份入档财院。
怀里揣着契书,唐锦心满意足走出财院,还没到外仪门,就隐隐听到一阵阵喧哗声。
秦嬷嬷望了眼大门口方向,道:“应该是到杖刑的时候了,您要过去看看?”
唐锦摇头,“有王爷在就行了。”
定北王府大门口,锣声响过两遍之后,护卫们将条凳一字排开整齐放正,另一队护卫将人押上来摁在条凳上绑牢。大门台阶上站着江鸿瓒坐镇,即便是袁世恩也不敢造次,乖乖等着受罚。
昨天就听到消息的百姓们将王府大门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碍于王爷的威慑不敢大声喧哗,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第三遍锣声过后,外院冯大管事手捧供状站到台阶下。高崇安挥臂示意杖刑开始,军棍击打肉/体凡身的声响背景下,冯大管事高声唱念诸人的供词,乌压压的人群霎时静若无声。
军棍沉闷的击打声、渐渐痛苦到扭曲的痛呼声,和着一条条一件件供认不讳的罪状,不断绞紧所有观刑者的神经线......
气氛本该是凝肃沉重的,然围观百姓们的目光却不再如之前那般漠然。
江鸿瓒默默将这一转变看在眼里,暗自揣测,这种结果,是否一早就在唐锦的意料里。
人群外不远处的街边停着一辆普通无奇的的青蓬马车,一小厮脚步稍急地奔到车窗旁,低声将所见所闻如实禀报。
听罢,一只明显属于武人的粗粝大手将马车门帘挑开一角,看了眼拥堵的人群,叹道:“咱们这位定北王,不简单啊。”
“晁指挥使无需过虑,王爷越聪明,就越能看清楚自己的处境。”萧斌放松地靠坐着,目光也顺着车帘的缝隙投向人群,道:“像今日这般大张旗鼓清理门户,何尝不是惧怕被人以约束下人不力的罪名参劾。”
自来被废的太子,即便就藩,也只能龟缩于封地谨言慎行。纵然如此,大多也落不得什么好结局。
晁钧撂下车帘,笑道:“此言有理!只是可惜了萧老弟你,平白陪着他们来这苦寒之地虚耗!”
萧斌淡然笑笑,道:“岳父如此安排,定有其深意。再者,有晁兄你镇守在此,无论军、政,若能得你稍加指点,小弟定能收获颇丰,并不比在京中差。”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晁钧抚掌低笑,道:“待日子久了,你就只知道这里的好了。走走走,今儿为兄做东,带你去个好地方!”
青蓬马车悄然掉头驶离正阳街,街口处,一个青衫男子从打铁铺子里闪身出来,看了眼驶远的青蓬马车,仿佛对着空气低声道了句:“别跟得太紧,免得打草惊蛇。”
定北王府大门口的围观群众一直等到家丁们清洗完地砖上的血水后才完全散尽,而此时,唐锦刚睡过午觉回到小书房,桌案上静静放着一张便条,写着萧斌和晁钧同乘一车在王府大门外出现过的消息。
这种绝密情报有必要告诉自己吗?
唐锦静坐良久,最后只能默默将便条销毁了。江鸿瓒啊江鸿瓒,手真黑,非得把她紧紧绑到一根绳上不可。
“王妃,明儿还按计划去小云庄吗?”采青进来送茶,问道。
唐锦颔首,“府里暂时没什么要事,正好抽空过去一趟。”
采青道:“已经跟马房那边打过招呼了,就是听说小云庄离城里有点远,当天来回可能得贪黑。”
唐锦想了想,道:“那待会儿见了王爷,我跟他商量一下,咱们在庄子上过一夜,第二天再回来。”
采青连声赞同,奉阳地界比京城可是荒僻清冷不少,出行在外,能不贪黑是最好的。
既然有此打算,唐锦也不拖延,让人打听了一下王爷现在在哪儿,随后就带着契书直奔过去。
前院马场,羿安一溜小跑奔到场边,拔起地上的一面小旗子用力挥了挥。江鸿瓒注意到他,策马奔来,在一段距离外勒紧缰绳,不是很高兴地问道:“什么事?”
羿安忙禀道:“王妃来了,说是有事找您商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