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小和尚，你要来化缘吗？”少女站在门前，眉眼含笑地看着路过的少年僧人，“我准备了可口的斋饭哦。”

少年僧人看着眼前少女那张娇俏可人的脸，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不是让你不要再来了吗？这里是人界，我会放过你，但其他人可不一定会。”

“我想见你了嘛。”少女笑眯眯地眨了眨眼，显得分外可爱。

少年僧人苦笑，自他成道以来，行走天下数载，却从未想过会栽在一个狐妖手上。

狐妖少女幼年时曾被僧人救下，因此结缘，如今修为精进，便缠着少年僧人说要报恩。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一个前来报恩的可爱少女呢？

佛门山寺禁制森严，少女难以接近，便想了个守株待兔的法子，日日等在少年僧人化缘的必经之路上，哪怕被少年僧人严词警告，也最多只是换个地方便继续等他。

偏偏少女长着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言笑晏晏之间，仿佛是被猫爪挠了心尖尖一般无比难受。少年僧人是打不得也骂不得，便是想寻个正道邪魔之类的借口逐她，也被山下的孩童与她玩耍时清澈笑颜封死了去路。

如此日久，哪怕是铁石心肠的菩萨也难敌这似水温柔，更何况，少女做的斋饭真的挺好吃的。

然而佛与妖，终究不会为世人所容。

终于这一日，少年僧人下定决心与她谈谈。

“小和尚，你要来化缘吗？”

“不了，”少年僧人应道，“今日前来，是要与姑娘谈谈。”

“谈什么？”女孩的眼睛笑成了两弯如水的月牙儿，“你终于要答应让我报恩了吗？”

少年僧人沉默了片刻，轻叹道：“你明知……这是不可能的，我乃佛门中人，以身相许这等报恩实在是……”

似乎是不想听到某个确切的答案，少女打断了少年僧人的话：“那你想要跟我谈什么？”

“你是妖族，终究不该如此久驻人间，你的心意贫僧承下了……你还是回去吧……我以后不会再来此处了。”

说罢，也不待少女反应，便转身离去，隐入山林之中。

“死秃驴！王八蛋！早知如此，你为何当初要救我，还要待我那般好！”

狐妖少女不知道僧人是否听见了自己那几声伤心的呼喊，因为她来不及确认。

即便平时隐藏得再好，终究会有些妖气泄露，附近的修道门派早已有人隐约察觉到了少女的身份，八尾灵狐，一身皮毛筋骨均是修道灵药，更何况那颗妖丹了。

由于情绪的陡然波动，平时小心压抑的妖气猛然外泄，虽然反应及时，但还是引来了许多注视已久的目光。不多时，泪痕尚未干透的她，便已被数名修道人士围在了当中，还有不少的身影正破空疾驰而来。

“逃！”

少女的修为不浅，但又如何敌得过留意她许久准备充分的修道人士呢。

回到寺庙，本以为会轻松许多的少年僧人却觉得心头仿佛少了点什么，他跪坐于佛像之前，看着眼前的住持，低声道：“师父，若说斩断七情六欲便可心明神澈，可为何，如今的我却是心烦意乱，难以自息？”

老和尚看了他一眼，轻声叹道：“你所行之事不过是抽刀断水，尚未能直视本心又如何看破？”

“我之本心，”少年僧人回想起与少女之间的点滴琐碎，不由心头又是一动，他思忖片刻，问道，“可若我之本心与世间相悖，又当如何？”

“那便是佛法无边。”

少年僧人看了老和尚一眼，深深一礼。随后站起身来，转身向山下跑去。

山中一处破败道观里，一群修道人士正围着狐妖少女，面色凶狠。

“要不是怕影响妖丹成色，我们早就把你杀了，你老老实实自己把妖丹吐出来，我们还能让你死个痛快，不然……”为首一人面上隐现淫邪之色，上下打量着少女，全然不似正道，倒是更像那些利欲熏心的外道邪魔。

“做梦！”

“做梦？”旁边有人笑道，“如今这荒郊野岭，我们今天就是要把梦做真了，又何如？”

看着少女眼中的绝望神色，为首之人大笑，正欲上前再给少女点教训，便听见破败道观外面顿起嘈杂之声。

“怎么回事？！”

“师尊，外面来了个和尚，说是来化缘的。”

“化缘？深更半夜的，化什么缘？让他滚！”

然而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便呻吟着砸落在说话之人面前。

少年僧人缓步走近，一语未发，冷眼看着四周的修道人士，周身佛元暴动。

待一切结束之后，浑身浴血的少年僧人小心地破开少女身上的束缚，脚步有些踉跄。

“你来干嘛？”少女一把扶住了少年僧人。

少年僧人强撑着笑了笑，看着少女说道：“我来化缘啊。”

“我可没有准备斋饭，你化什么缘？”

少年僧人第一次毫不顾忌地将少女拦进怀中，低声道：“化，一场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