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近晚膳,这些时日皇帝有意二征噶尔丹,朝中诸多事宜都得做好交接,人员也要妥善安排,作为皇太子的他自然责无旁贷,忙的脚不沾地。
人刚出门便被毓庆宫来的小太监拦住了,一听消息便赶紧赶了回来。
胤礽进屋的时候恰又听见榕英一声叹息,心中一紧:“阿英?”
榕英怔了怔,将盖在眼上的手放下来,正看见男人撩袍往床沿坐下,手背探上她的额头,关切道:“身体不舒服,孤差太医来给你看看?”
榕英摇了摇头,将他的手掌拉下来把自己的手塞进去,嘟囔道:“没事,就是有点胸闷。”
小福晋蔫蔫的没精神,胤礽理所当然将主动钻过来的细软小手攥住,安慰道:“石老的事孤知道了,孤已经命太医过去石府,明日孤亲自陪你走一趟。”
榕英扁扁嘴,忍不住哭腔:“好相公,抱抱。”
胤礽依她,抱过去安抚的摸摸她脸颊,低声道:“阿英放心,会没事的,有孤在。”
“嗯。”榕英靠在他肩头瓮声瓮气吸鼻涕,太子的到来确实很好的缓解了她的躁动不安,男人柔润华丽的声线就像一泓清泉流淌过憋闷的胸口,并给予她庇护。
这狗太子不狗的时候还是很值得依靠的呜呜呜。
第二日,一辆马车从宫门驶了出去,停靠在石府大门的石阶下。
早已候在门口的觉罗氏赶忙行礼问安。
胤礽和榕英忙扶起她,一行人快步往里走,榕英急得不行,问道:“额娘,祖父如何了?”
觉罗氏面色消瘦,红着眼眶道:“太医说,怕是,怕是不成了。”
她这般憔悴模样,看的榕英心疼:“额娘也瘦了。”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怕是叫觉罗氏受不住,眼看着那衣服都宽大了,看了实在叫人心酸,觉罗氏哪里舍得叫她操这些心,只强打起精神道:“让娘娘挂心了,奴才没什么,倒是你祖父……”
觉罗氏回头看了一眼,眼里浓重的悲伤几乎要溢出来,榕英恍惚又看到了石文炳过世时她肝肠寸断的样子。
可是老太爷若是去了,不只是亲人的逝去,还有威信的溢散,难保旁支没有人动歪心思,富达礼年纪又轻,怕不能叫那些族老服众,她的婴婴又作为太子妃在宫里面本就如履薄冰,叫觉罗氏如何能不担心。
徐太医昨日便过来看过了,忙忙碌碌一整夜不曾合眼,见了太子夫妻二人便惭愧道:“请恕奴才医术不精,石老先生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任何药物对他都已经起不了作用了,不过是多添几分痛苦罢了。”
觉罗氏默默垂泪,胤礽眼中也是略过了一丝失望。
他有意借妻族扩展自己的势力,如今却是有些上不上下不下的。
榕英咬着嘴唇没说话,只是憋回眼角的泪意,下意识去看身边的胤礽,胤礽躲闪不及,正巧被她捕捉到那来不及收回的失望之意,一愣,登时毛了,悄悄凑过去狠狠拧了一把腰间肉。
胤礽自知理亏,痛的脸皮子抽搐也不吭声,主动握住她的手,无声道歉。
榕英不看他。
“大格格。”乍听到这个称呼榕英还有些发愣,只见管家从屋子里走出来道,“老太爷请您进去。”
榕英走进去,屋子里药腥味扑面而来,叫她有些喘不上气,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婴婴,过来……”华善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枯瘦如干柴的手,看着颇为可怖。
榕英握住那只颤抖的老手,强颜欢笑:“祖父,婴婴来了。”
深陷在床里的老人和当初简直判若两人,当日榕英回门,华善尚还能强撑着病体起床,甚至说了好些话不见累,如今却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骨瘦如柴,头发花白连脸颊都深深凹陷,那双从前慈祥和蔼的眼睛已经浑浊得不成样,想起这样一个形容枯槁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的老人,也曾意气风发,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榕英胸腔中就有股憋不住的悲壮往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