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马车离开茶寮不久,一队轻骑疾驰而过朝金陵城而去。原随云来到云府门前翻身跃下马背,身后原东园勒马望去,云府已成一片废墟。原东园对原随云叹了口气说道“云儿,我们还是来迟了!”听了父亲的话原随云心下一沉,对着跟着前来的护卫吩咐“在附近搜索一下,看看有没有云小姐的踪迹!”护卫们应了一声“是”便四散开来。 原东园则望着废墟感叹起来,心里被满满的愧疚和遗憾填满。自己拼命赶路结果还是迟了一步,怎能不叫人遗憾伤心。 不一会护卫们便回来了,他们没有寻到任何踪迹,他们向周围的人打探了都说“云府所有人都死在了火海中,没有人活着出来!” 听了护卫们的话,原随云的身子僵了僵。接着冷声吩咐护卫调集人手,将搜索范围扩大。自己缓缓走进云府的大门,原随云仔细的感受着这里的一切。然而除了焦木的味道外,没有丝毫的气息存在。走着走着原随云突然脚下一顿,往后退了一步蹲了下来。捡起脚下的东西摸了摸,原随云愣住了,因为他手中拿着的,便是那夜他送给云墨的玉梳。颤抖的双手仔细的摩挲着手中的玉梳,原随云不愿相信,那个温婉的如江南水乡一般的女子从此不在了。心好像破了个洞,飕飕的寒风直往里灌。身形一个踉跄止不住后退了两步,待他稳住身躯嘴角一丝鲜红溢出。 感觉自家儿子的神色似有不妥的原东园,此时见他隐隐有烈火烹油之兆,急忙赶了过来。手指飞快的在他身上的几处穴道拂过,随即原随云便身躯一软。原东园将陷入昏迷的儿子背在背上快步离去。正在这时天边划过一道惊雷,向人们昭示着大雨将至。 城中一处别院内,原随云背手负立于窗前。感受着窗外风雨肆虐着大地。一阵风吹了进来,带起了原随云的袍袖和衣袂,也吹起桌上放着的几页宣纸,在风的带动下依稀看到纸上的几个字“石观音……”。 身后不远处,原东园看着儿子的背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场雨已经下了整整三天了。原随云自从三天前醒来,便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不言不语的看着窗外,饭菜都是原封不动的拿了出去。只有护卫们带来查探出的消息,他才会给他一个眼神。末了又继续发呆。 正在这时原随云回过身来,望着自家父亲担忧的脸说道“父亲不必担忧,我总不会有事!我还没为她报仇呢!”说着对原东园露出了一抹淡笑。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这笑,原东园却止不住红了眼眶。这个笑容没有让他放心,反而让他更加担忧。这个笑容之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他知道他在隐忍着什么。 “父亲,所有伤害她的人,我都绝不会放过!所以,从今以后无争山庄便由我当家吧!”说完他拿起桌上的情报,仔仔细细的笼到衣袖中。接着便踏入雨幕之中。寒风骤起,原东园觉得今年的初冬,仿佛分外的寒冷。 五年后 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下,一抹娇小的身影漫步在五彩斑斓的花丛小道。周围的空气中暗香浮动,隐约从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花海尽头是一座朱漆的八角亭,亭子的四周用薄纱装点。随着清风拂过,白色的纱幕随风扬起。一名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的美艳女子,慵懒卧在亭中的锦榻上。以手支额看起来昏昏欲睡。 漫步花间的女子浑身上下被白纱紧紧包裹,但依稀可以窥见纤体曼妙。一双灵动的大眼露在白纱外,仅仅是一双明眸便让人过目难忘。径自入了凉亭中,白纱女子缓缓拜倒在美艳女子身前,轻声唤道“师傅!”碧空如洗下的阳光,洒在远处的石峰上泛出点点金光。 美艳女子闻言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女子露出一抹微笑“是无容回来了!事情可还顺利?”说完素手轻扬,示意她先起身。 云墨笼袖而起,看着石观音美艳的脸庞回道“一切都很顺利!您尽管放心!”说完从袖袋中拿出一张羊皮地图,双手捧到石观音的面前。 接过地图随意扫了两眼,石观音微微颔首道“很好,做得不错!既然回来了,便先下去休息吧!”云墨点了点头,恭敬的退了下去。 望着逐渐远去的白色身影,石观音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直到她消失在花丛深处,石观音才又缓缓的闭上明亮的双眼。 感受着身后的复杂的视线,云墨的眼中一派冰冷。阴差阳错自己居然成了原著中,那个容貌尽毁断了一臂的曲无容,这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与曲无容不同的是,她有意蛰伏在石观音身边五年之久,费尽心思逐渐取得了她的信任。现在的她已是石观音身边不可或缺的臂膀。她在等待一个契机,而且这一天不远了。 快步走进一座白色的拱门,进入一处植满翠竹的院落。这时四个容貌各异的青年走上前来,恭敬的对着云墨拱手道“主上,您回来了?”这四个是云墨亲手训练出的影卫,他们分别是关正,凌飞,楚天,段宇。他们只听命于她一人,就连石观音都无权调动他们。 一脸淡漠的点了点头,云墨随即越过几人朝书房走去。见此情形几人早已见怪不怪了,自从云墨救了他们兄弟四人,他们便跟在她的身边,一转眼业已三年之久。对于她冰冷的性格,他们早就习以为常。跟在她的身后进入书房,四人面对着云墨垂手而立。 侍女送上茶水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云墨看着面前的四人缓缓道“我离开的这段日子里,谷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闻言关正上前一步回道“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夫人又带了几个俊俏的男子入谷!”说完静静的看着云墨。 微微皱了皱眉,云墨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即对他们挥了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说完便不再看他们。 待几人脚步声远去,云墨才望着窗外的曲桥发呆。此次敦煌之行,让她意外发现了一件事情。那便是沙漠之王的小王爷“黑珍珠”,居然带回了三名中原女子。这就证明《大沙漠》的序幕已然拉开。用不了多少日子,楚留香便会来到沙漠。这是她报仇的时机,她需要仔细筹谋一番,想想怎样才能完美送石观音一程。想到此处云墨的嘴角露出一抹妖异的笑容,仿若开在黄泉之畔的曼珠沙华一般。 次日一早石观音便派人来到落霞苑,说是有事请她过去。匆匆来到石观音居住的院子,见到她负手立在回廊之上,眺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缓步来到她的身后,云墨垂首唤道“师傅!” 石观音回过神来,转身静静看着云墨。良久之后才轻声道“本来你刚回来,我是想让你先休息一番的。可是中原有些事情,需要你走一趟。”说完一脸凝重的看着她。 感受到石观音不同寻常的气息,云墨依旧面无表情道“您只管吩咐便是!”说着将头垂的更低。 回到自己的院落,云墨迅速开始整理包袱。不一会关正等四人先后来到云墨的院子。冷冷看了四人一眼,云墨淡漠道“回去收拾东西,同我去趟中原!” 凌飞止不住皱了皱眉道“主上不是刚刚回来,怎的又要出门?”说着和自家兄弟交换一个眼神,同样在他们眼里看出了疑惑。 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云墨才抬起头瞟了凌飞一眼“无花在中原出了点事情,我需要去接应他一下!”说完走到一旁的书架上,拿了几本书塞进行囊。 出发之时,正是烈日当空。沙漠的日头如溶炉一般骄热难当,关正他们饶是早已习惯大漠的生活,也永远不能适应这般炽热的阳光。然而他们抬头看向骑马走在最前端的云墨,却一身风清朗月一般,连一丝汗意也不见。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他们的错觉,他们不是身在烈日炎炎的沙漠,而是身在烟花三月的江南。 一个月后,他们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江南。一早云墨便带着关正和楚天来到了一个湖的下游等着,湖面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周围也只闻到淡淡的虫鸣声。在这样寂静中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关正和楚天惊讶的发现,有一竹筏从上游缓缓漂来。远远看去上面似乎躺着一个人,他的周围布满了各色鲜花。待竹筏渐渐票近,筏上之人的面容也逐渐清晰。看清楚上面躺的竟是无花时,两人的心里不由沉了沉。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为了接应无花,若是无花死了,他们该怎样对石观音交待。想到此处两人不由得看了一眼,负手站在他们面前的云墨。 只见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径盯着越来越近的竹筏。待它距离他们大约五六丈远时,云墨突然开口道“将他弄上岸!”眼神闪过一丝狠厉。她多想趁此机会,让无花永远回不了大漠。这样一来石观音就少了个助力,要杀她就减轻一分难度。但是不行,此时她绝对不能动无花,不然石观音定然会对她起疑。握住的手又缓缓松开,她眼见着楚天一个燕子抄水,将无花逮到了岸边。 看了一眼无花青灰的脸色,云墨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褐色药丸喂他服下。随后便吩咐楚天背着无花,三人先行离开,留关正处理后续事宜。 回到他们暂住的客栈,楚天将无花放到了床上,随即关闭了门窗。云墨面对着床坐了下来,随手倒了杯茶啜饮。楚天便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同她一起默不作声的看着床上的人。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床上之人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看了一眼完全陌生的房间,警觉的翻身而起。身手十分利落,哪里像是之前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 “啪啪啪!”这时房间传来一阵掌声,随即一道淡漠的女声打破了沉静“不错,恢复的挺快啊!”说完冷笑了几声。 待看清说话的女子,无花皱了皱眉英俊的眉头说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听了他的话,楚天的脸色沉了下来。 云墨好以整暇的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在鼻翼间闻了闻才轻声道“当然是师傅知道你任务失败了,怕你葬身中原,才让我来接应你!”看向无花的眼神满是嘲弄。 危险的眯起眼睛,无花狠辣的眼神扫向一派悠然喝茶的女子,死死地握紧拳头。见此云墨冷声笑道“怎么?你要跟我动手?”说着眼尾漠然的瞟了一眼无花。楚天闻言瞬间散发出绷紧戒备的气息,手也缓缓握上冰冷的剑柄。 见此情形无花垂下眼帘,漫说假死之前耗费了自己不少的内力。就是平时的自己也没有把握在眼前,这个浑身是毒的女子手里讨得了好。何况她的影卫随身在侧,自己更是没有半分胜算。想到这里无花咬了咬牙,渐渐放松了下来。 嘴角扬起淡淡的讥讽,云墨豁然起身道“我会让关正护送你返回大漠!从现在开始,你最好收敛戾气,不要给我节外生枝!”说完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快步离开。楚天冷冷的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无花,紧随云墨离开。无花看了一眼二人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毒蛇般的阴毒。 金陵 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金陵的天气却陷入连日阴雨中。好不容易今日才逐渐放晴,所以居住在这里的百姓们都赶紧出来透透气。一时间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被雨水打落的桃花,随意散落河面上,为春日平添一抹娇色。此时的河面上淡淡的雾气缭绕,几艘精致的画舫零零落落的荡漾在水面,不时有婉转歌声从画舫传出,端是一派烟雨江南的旖旎画面。 这时一位身着烟罗色对襟长裙的女子,于乌衣巷口左右徘徊。女子带着与衣服同色的轻纱斗笠,远远望去朦朦胧胧看不清样貌。但由于身姿曼妙纤纤玉立,惹得来往之人频频回首。 送走无花之后,云墨本来应该立即启程回转大漠。但是却像是被什么牵引一般,冒险回到了金陵。摇了摇头她明知道此行不妥,应该立即离开为好,可是脚下仿佛生根一般挪动不了半分。 逸出一声悠悠的轻叹,她眼含水光的看着旧时的故土。 悠然间云墨捕捉到了一抹极为眼熟的身影。男子身着天青色长衫,如墨的发丝用一颗明珠冠绾起,肤色像是上好的白玉一般纯净无暇。漆黑的浓眉微微上挑,一双大眼古井无波。破云而出的金光洒落在他身上,映衬的他姿容俊逸当世少见。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云墨几乎一眼便认出了原随云。但是却不能走上前去,只能远远地,远远地看着他。直到他在离自己不愿的地方停下,看他皱眉环顾了一下四周。云墨赶忙收回了目光,颤抖着身体垂下了头。 原随云敏锐的察觉到,有一抹眼神从刚才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与别人不同的是,这抹眼神中似乎流露出淡淡的哀伤。皱眉环顾了一下,却无法确定眼神的来处。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一直从阳光明媚的清晨,等到了最后一抹晚霞悄然掩去。原随云才逸出一抹轻叹,早就知道的结果,他还是忍不住神伤。 华灯初上,独自躺在一叶轻舟上,原随云任由它顺水漂流,手中握着一壶桃花酿独酌。他的长衫被风吹起,衣袂有一片飘落水上,而他却浑然未觉。一脸落寞的缓缓吟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哈哈。。。”吟罢又灌了口酒,酒水顺着嘴角溢出滴落在袍子上。自怀中摸出一枚陈旧的荷包,上面绣着的梅花早已失去色彩。他却似珍宝般贴上脸颊,来回轻轻摩挲。从云墨的角度望去,甚至看到远处昏黄的灯火折射出他眼底的隐隐水光。 云墨见他如此心里不是滋味,知道他心里还有自己,她很开心!但是见他如此为自己伤怀,顿时又觉得内疚对不起他!几次想走上前去,但是想到自己身负仇恨!都打消了念头!想了想云墨转身朝不远处的琴行走去。 须臾,河面上飘来一阵琵琶声,曲调婉转忧伤!似乎有着万千愁绪,但却无人倾诉。未几一道清脆的女音伴着声声琵琶幽幽响起: 梨花飘落在你窗前 画中伊人在闺中怨 谁把思念轻描淡写 只想留足时间为你穿越 我停步白墙青瓦的屋檐 等你撑伞走过我身边 古镇上谁家的炊烟 在为我们酝酿当年的月圆 一双鸳鸯戏在雨中那水面 就像思念苦里透着甜 我不问弱水三千几人能为我怨 轮回百转只求陪你续前缘 一曲琵琶弦断邂逅的古街 爱的桥段叫我怎么写 那弱水三千若能把那今生湮灭 前世亏欠我愿等来生再还 篆刻离别烟雨江南 你的美我不忍落款 牧笛吹皱岁月的脸 红尘笑看偏偏为你眷恋 你手绣梅花报春的眉间 溢满永世不悔的无邪 牌坊上斑驳的记载 可是你为等我刻下的誓言。。。。。! 安静欣赏着这哀婉缠绵的曲调,原随云仿佛深陷其中。静默良久。。。。 这厢云墨狠下心,最后看了原随云一眼转身悄然离开!楚留香就快进入大漠了。自己此次若能活着从大漠归来,此生此世定然不会辜负他!不然又何必给他希望,又让他再失望一次呢! 云墨刚刚离开没多久,便有一艘小船停在原随云的身边。船上站着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来到原随云身边恭敬的拱手道“少庄主!大漠那边已经安排妥当,您随时可以动身前往!” 听了青年男子的话,原随云扬手抛开手中的酒壶,“咚”的一声上好的桃花醉落入河中。袖袍翻飞间原随云纵身上了青年男子所站的船,船不撑自动朝岸边漂去。“丁枫,告诉下面的人,明日动身前往大漠!”说完负手而立,一扫刚才的愁闷表情。 “是”丁枫赶忙应道,因为只有他知道,这个局少主布置的已经太久了。他绝不允许出现任何的差错。小船逐渐飘远,直至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