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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十七章    我拼死命的闖過人群,但畢竟身處繁榮的皇城之中,嘈雜、些微的擁擠,使得我無法奔跑。礙於懷中的男子和身後的馬匹,前進的速度更加緩慢,甚至停留在了原地,無法前進。待我一番努力後,卻再也不見那熟悉的背影了,頓時,一陣失落自心頭湧上。忽然,一隻手臂闖入了我的視線,原本想蹲下躲過,卻沒想到還未來得及閃躲,便被狠狠的撞上。麻木的疼痛感自頭頂襲來,我不禁開口咒罵:  “誰?!走路不看路的。”  “嗯?哎呀,真是抱歉了,這位小妮子。莫要怪罪本姑娘,走路不看路的,怕是小妮子妳吧?呦?這什麼土裝扮,呵呵呵呵,公子,你瞧,這姑娘一身破爛麻衣...”剛剛抬頭,便見著一位滿臉濃妝、一身艷麗的女人,喋喋不休的嘲諷著我。  “不好意思,在下自遠方而來,不同於這位美麗的姐姐,生於榮華富貴之中,整日華貴,四處沾花惹草。”實在嚥不下這口憤氣,一時惱怒,竟口出狂言、大放厥詞,令我十分羞愧,看上去不過就只是一介青樓女子,我又何必與她計較?  那女子見我處處嘲諷她,氣得妝都差點兒花了,立馬拽著身旁的公子,委屈的撒嬌。  “公子~~你看看這賤婢,嘴賤死了,討厭~~你替蘿蘿討公道嘛~~”這話聽得我一陣雞皮疙瘩,到底是怎麼說的?能說得這麼甜膩膩、噁心。不愧是青樓。  “蘿蘿,你乖。這姑娘只怕是不懂規矩的丫頭罷了,咱們蘿蘿最美麗、聰明了,別與她一般見識,好麼?咱們快走,還得去...呵呵”那公子也是滿臉色相,雖然長得不俊,卻也帶著幾分書生氣息。  “哎呀,公子別心急嘛~蘿蘿這幾天...被公子你天天弄得...好難受...公子你下次輕點兒,好不好~~?”  “是是是,蘿蘿最乖了。好了,咱們走吧。”他轉身欲離,此時,那位青樓女子竟轉身向我丟下了一句話。  “勸妳還是小心些,這京城可不是處處都有我這般善良的人呢,哼。”語畢,她便婀娜多姿的擺動腰肢,纏上那位公子的臂膀,轉身離去。  並非我要說,莫非這年頭的女子都是這般妖豔□□麼?就只因為妝畫的濃了點,就能勾引因為書生破淫戒?這書生也真不矜持的,雖知男人也有必要之時,但居然在這繁榮的市集上口出穢言。唉,真是越想越不懂了。先不想這個了,該去哪兒找大夫呢?這...,司馬軒的身子又沉、又虛弱,也不知我能撐到何時,得盡快找個大夫照顧照顧他才行。  “這位小娘子,妳遇到什麼困難了麼?”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一個轉身,對上了那雙令人熟悉的瞳孔。  “燕柳?!”我驚呼出聲,沒錯,來人竟是燕柳,幾日前在襄陽替我「醫病」的那位公子,他雖然看上去吊兒郎當,但卻是十分精通醫術。懸壺濟世,四處救濟蒼生,是位胸懷坦蕩的公子。  “小姐姐?!你怎的在這兒呢?還以為是那個姑娘家呢。哎?!你的頭怎麼了這是?被誰打了?放心,小姐姐告訴我,我來替你報仇!不對,還是趕緊處理要緊,以免傷口擴大。欸?這位公子是...?他怎麼了?!沒事兒吧?快快快,跟我來。”雖然宅心仁厚,卻是一見面便喋喋不休,令人無奈,但幸好在此與上了他,否則司馬軒恐怕是沒救了。也只好忍著他的聒噪,隨他至一條小巷之中。那地上鋪著一塊大大的布,上面擺著他沉重的包袱,除此之外,別無其他。他隨即盤腿坐下,拍著布,對我說道:  “小姐姐,讓他躺著吧,方便些,也舒服點。”此時的他不再是吊兒郎當、風流倜儻,而是略帶慎重與嚴肅。殊不知,這認真的面容,十分俊美,想必傾倒了不少美人。  “嗯,那麼就麻煩你了。”我輕輕的跪坐於司馬軒身旁,靜靜的看著燕柳把脈、檢查司馬軒的身體,雖然不通醫術,但我十分清楚,此事絕非兒戲,必須嚴肅看待,且不得驚動到他二人,畢竟現在最大的是燕柳,他只需說一聲“不醫”,司馬軒可就玩完了。  “小姐姐,這應該是得了重風寒,不過卻是沒什麼大礙,或許這幾日有人好好照顧,休息足夠了。因此待會兒便能醒來。”他面帶微笑,柔情似水的聲音娓娓道來,讓我有些許沉醉。  “知道了。燕柳,能夠麻煩你稍微照顧他一會兒麼?待他醒來便可。我還有些事,不便久留。若他問起我的事,也不必回答,敷衍過去便可以了,那麼多謝相助,這兒有些銅板,莫要嫌少,也莫要拒絕。告辭了。”我起身欲離去,畢竟他可是堂堂司馬家的大少爺,我卻只是一介庶民。他應當過上美好的日子,不該與我有任何牽連與勾掛。  “又來小姐姐妳可真、真、真神秘啊。罷了罷了,我知道了,妳快點走吧。”他欲言又欲止,最終像是放棄一般,帶著頹喪的語氣趕著我走。  “知道了,真的知道了。謝謝你,燕柳公子。”我微微一笑,便快步離去。  仲孫燕柳呆坐在原地,看著那漸漸遠離的背影,他竟是有些發愣了。她卻不知,方才那一笑,正好不偏不倚,重重的撥動了這位隨興公子的心弦。  “這小姐姐不但神秘,還挺有趣的。”他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接著便繼續看著司馬軒,心想著,這美男子究竟是誰?小姐姐如此在意他,甚至處心積慮的保護著,雖然沒說出口,卻也能看出她臉上的擔憂之情。  ————————————————————————  “嗯...這哪兒有布店呢?”我一邊走著,一邊左右張望,順便詢問路上的人們。  前些日子托人做的衣裳此時早已破爛不堪,必須得買新布匹,再去布莊裁製。再加上陪郭詡趕考,若是沒一套好衣裳,可是沒臉見人呢。循著那些婦女們的指示,我走進了店鋪街坊,望見了她們口中最有名望的布店。  那間布店有兩層高,外牆上寫著墨黑色大大的「布」字。踏過門檻,走進裡頭,十分明亮、熱鬧,成千上萬的布匹吊掛於挑高的牆上與櫃子之中。老闆娘手持手絹,擺動著腰肢,四處向客人們招呼、介紹,笑容十分熱切。店內幾乎都是美麗的姑娘、繡娘、青樓女子或是婦女,鮮少有男性。她們各自結伴,有說有笑的談論著布匹的優劣、心上人的愛好、購買布匹的用途......,與我搭不上邊。  這間布店十分特殊,樓上便是自家布莊,購買之後即可上樓訂製,無須三日,便能來取衣裳。四處看了看,都是些昂貴的綾羅綢緞,令我有些尷尬,但據方才打聽的結果,京城中只有這間最具有名望與誠信,並且什麼呎碼材質都有。我無奈的嘆了口氣,此時,眼角的餘光瞧見了一段白底布,邊上繡著淡灰色的竹子。走上前一看,這布匹並不昂貴,腦中也有了想法。  “不好意思,姐姐。可以給這段我寬幅七呎的白綫綈麼?三碼便可。另外還要一段窄幅一呎的三碼藍綈。然後再請給我窄幅一呎的二碼青綠色綈布。”  “啊,好的,這位姑娘。小廝!快過來!給這位姑娘裁布。”那老闆娘親切的招呼我,然後便大聲呼喊在櫃檯裁布的小廝過來。  “是,這位姐姐,請問是寬幅七呎的白底淡灰繡邊的布匹三碼、窄幅一呎二碼藍綈、窄幅一呎二碼青綠綈麼?”那位小廝輕聲向我確認布匹。  “嗯,麻煩你了。”我稍稍點頭,他便站上凳子開始取布。那位小廝雙手捧著布匹至檯前,拿起小刀小心翼翼的劃開細緻的綫緹,動作十分純熟,不一會兒,便完成了。完成之後,從櫃上取出一張大大的油紙,將布匹輕柔的摺疊起,置於油紙正中央,便開始包裝。  “這位姐姐,這是妳的布匹。這樣是七百二十文。”那位小廝捧著包裝好的布匹至我面前鞠躬。  七百二十文,這也是一筆令人心痛的錢啊...,在仙仕村之時,過上一年的生活只需一兩銀子,而今日為了這衣裳竟是花費了半兩銀子超過。我伸手掏出七百二十文,一手接過布匹,另一手則置錢於他的手中。  “謝謝姐姐。您可以上樓去布莊,能夠免費給您製衣裳。”他微微鞠躬,便轉身離去。  我手持布匹緩緩步行至樓上。那兒也是十分熱鬧光彩,一群美麗的繡娘們手持針線,動作整齊劃一的縫製各式布料,她們穿著同樣的淡粉色衣裳,薄紗蓋住了鼻子以下的面容,優雅,且可人。  我走上前,向一旁的總管姑娘問道:  “姑娘,我要裁衣裳,請問...?”  “啊,好的,這位姐姐請和我來。我們來替妳量。另外有什麼設計的要求麼?”  “好,是這樣的。我想將白底作為衣裳,淡灰繡要在衣擺邊。開襟要將這藍色的布繡上,作為邊。綠色則是衣帶,麻煩裁成對半細。”我一邊和那位姑娘解釋,一邊交由他們量身。  “好的,明日便可來取衣。”那位總管姑娘輕輕鞠躬,便將布匹取走,轉身至一位繡娘旁,將樣式與布匹交予她。  完事後,已是黃昏時分。夕陽西斜,十分美麗。我漫步行至京城中的招牌青樓前。稍早與那倆便是約在此地,此刻,可見兩人又在鬥嘴,你一言我一語的,在遠處看似親暱,細細一聽,卻是酸言酸語。  “你倆又爭了?行了吧,今日可完成所有事情了?”我無奈的搖頭,走近那兩人。  “是,師父。交代的事都已經完成了。”郭詡尊敬的回答。  “樊攸姑娘,你倒是評評理,這公子嫌棄我眼光劣,挑不上好布匹,又嫌棄我髮絲凌亂、面容骯髒的!”洛空不服氣的向我訴說郭詡的「惡言」  “師父,莫要聽信這女人胡言亂語。明明是她打扮不精,這路上看她的眼光一個個比一個個銳。不說說她怎麼行?”郭詡立馬理直氣壯的辯駁。  “都別爭了...,走,上客棧!”  三人並肩走在黃昏的京城大街上,顯得格外暖人。離了家鄉,原本打算一個人踏上旅途,卻未曾想到有這麼一日,能夠三人一同遊天下。這時,我又想起司馬軒曾與我說的那句話:  「哪一天,待小攸完成自己該做事情,我便隨妳遊遍天下!」  是啊,曾經如此美好的諾言,如今皆已成了美好的回憶,灰飛煙滅。我與他,是不可能永遠一起的。他有他的人生,我有我的旅途,兩個截然不同的天命,又怎會有交集?哪怕我是如此渴望能與他永遠維持下去,但自從他離開我那時,便從此注定了我倆的人生是不該有任何干涉的。  —————————————————————————  “唔呃...這是哪兒..?”艷色長髮的美男子緩緩支起身子,看著眼前截然不同的景象,不禁有些疑惑。  “呦?你醒了啊,是一位姑娘送你來的,托我照顧你。”燕柳輕輕微笑,畢竟,他有約定在前,不得透漏那位「姑娘」的身份,但可沒規定不能告訴他來龍去脈呢。  “姑娘...?我記得我是昏倒在城外的雪中...。”司馬軒扶著額,努力想起先前發生的事,卻遲遲無法想起。  “是啊,一位特別瀟灑的姑娘送你來的。看來她在途中有好好的照顧你呢。”  “瀟灑的...姑娘?叫什麼名字?她現在在哪兒?”司馬軒只是急著想找到他口中的那位姑娘並且道謝,他只知道,在沉沉的睡夢中,一直有個人抱著自己、給予自己溫暖,讓他深深動了心。  “嘛...她交代我不能說什麼。不過她已經走了。她留著墨綠色的頭髮,不長也不短,臉倒是挺精緻的。就這樣了。”這燕柳倒是笑得不亦樂乎,感覺自己有點兒壞,不過也不能放著這男子不管吧?  “墨...綠色小攸!!”司馬軒猛然起身,接著又跌坐下來,神情有些呆滯。  “嗯...你怎麼了?”  “小攸她...可惡,要是我早一些...可惡...。”他咬著牙,懊惱的喃喃道,滿臉自暴自棄,讓那張風流、動人的臉龐頓時多了幾分煞氣。  “唉...真是麻煩,我說你也別再鬧彆扭了。她不見你,自是有她的緣由。這樣生悶氣也無濟於事吧。”他搔了搔頭,試著安慰既氣氛又失落的司馬軒。  “我...就是為了找小攸才好不容易從家裡、從婚事逃出來...而如今,她卻拒我於千里之外...,情何以堪吶...”此刻,只有他自身知曉這種如此不甘願、哭笑不得,的感受。他在司馬府內日日夜夜念念不忘的小攸、令他相思至無法安眠、甚至廢寢忘食的小攸,如今,當他再次來到她的身邊之時,卻不願再多見他一眼,那麼當初是為何要待他如此溫柔?這些日子,又為何要處處保護他、照顧他?若不見,將他留在雪中等死便是,何必讓他為她如此煩憂?想到這兒,他不禁苦笑,那他拼死命的逃出來,究竟是為了什麼...?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而他最心愛的小攸也不要他了...。  呵,真諷刺。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