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顺儿直到中秋宴结束,回到了熹平宫,都还没有真正缓过神来。想找人说说话,可又不知跟谁说。 这事秦嬷嬷、彩菊、秋霜她们全不知道,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贤妃是知情的,但要赵顺儿去找贤妃说什么,她却是不敢。 没想到小羊竟是那样的身份,难怪以前自己总觉得小羊十分博学,什么都知道,原来她就是受储君教育长大的!但她从小生活那样艰困,又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怎么还能看起来这样活泼天真呢? 很多时候赵顺儿和小羊在一起,都觉得小羊是个小姑娘,而自己已是老了。没想到小羊都有二十六了! 赵顺儿也没想到,皇上和俪妃娘娘竟是感情这样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这样恩爱。果然幼时相依为命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破坏的。 这一夜赵顺儿辗转反侧了大半夜,一直到深夜才睡着。 第二天,赵顺儿也像贤妃当初一样,起身时一脸憔悴,将彩菊与秋霜都唬了一跳。 「主子这是怎么了?」彩菊担忧道,「主子可是夜里热着了没睡好?怎么不叫奴婢们呢?」 赵顺儿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儿,你帮我化些妆,把眼下的青影遮一遮吧!」 「是!」秋霜去端了水进来,彩菊就拿了眉笔脂粉,替赵顺儿上妆。心里还奇怪着,难道是主子第一次参加中秋宴,兴奋的睡不着了?可看主子昨晚的样子,却也不像,主子好似从昨日晚上,就有些魂不守舍的?但彩菊昨日太过兴奋,却是没怎么注意主子的情况,此时也说不清楚昨日主子究竟是什么样。 赵顺儿化了个稍浓的妆,如常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皇后娘娘还像平常一般,端庄威仪的坐在上首,倒是今日,底下的嫔妃都沉不住气了。 众人都在探问俪妃的事,所有人都想知道俪妃在这宫中、在皇上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方婕妤又是率先开口,其余人都竖起耳朵听着。 「皇后娘娘,俪妃娘娘今日也不来请安么?可是昨日中秋宴累着了?」 本来俪妃足不出户的,众人也都当她是在兰宫中养胎,可昨日中秋宴俪妃都出席了,且这身孕看着也挺稳的,居然还是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方婕妤可是坐不住了,当场就问了起来。 窦美人听方婕妤这话,心中暗自高兴,这方婕妤一向是口没遮拦的,怎么今日倒会说话了?若能挑得皇后娘娘和俪妃互斗,自己就能趁机捡了便宜! 张修仪听了方婕妤的话,也是心中一动,皇后地位稳固,深受皇上敬重,而俪妃则是深受皇上宠爱,虽则之前,所有的宠妃都比不过皇后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但这俪妃明显是不同的,如若可以挑得俪妃对皇后不满,让俪妃与皇后互斗,说不定比自己原来的盘算要稳妥。 就是皇上真的深爱俪妃娘娘,可俪妃若想要后位,皇上只怕对俪妃心中也会有些隔阂罢!而皇上早已解决了世家,却迟迟不肯许俪妃后位,俪妃只怕也会对皇上心生不满。想到这里,张修仪隐晦的瞥了阴采女一眼。 虽然张修仪聚拢了许多嫔妃在自己身边,可其中就要数这阴采女最为好用。她总看不懂自己的安排,可却不会多问,自己吩咐什么就做什么,虽是做得不甚好,但却用着放心。而且自从张修仪略有失宠之相后,后宫的那些势力小人,便也都不大爱搭理她了,让张修仪恨得牙痒痒的。 皇后听了方婕妤的话后,开口道:「俪妃的事,不用你们多嘴,本宫警告你们,这俪妃可是怀着身孕,怀着皇上的血脉,谁要是敢生出一丝半点的歪心思,本宫绝不放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后宫中接连流掉了太多胎儿,皇后这回语气十分严厉,却半点没有对俪妃侍宠而骄不满的意思。 窦美人听了皇后的话,心中略感失望,但还是开口道:「娘娘,俪妃娘娘如今身子痊愈,难道还继续住兰宫中么?」 只要俪妃回到后宫六宫来,不怕没有机会下手。如今她龟缩兰宫不出,那兰宫又是高墙深院,围得跟铁桶似的,根本无法动什么手脚。 皇后听了窦美人的话,却冷笑了几声:「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小心思,这事皇上自有安排,不用你们操心!一个个都拿关心姐妹做幌子,内里却都恶毒至极!不要说皇上,就是本宫看你们的这副嘴脸也难以忍受,最好都收敛点,不要让本宫发现一丝一毫的不轨之处,否则本宫要处置你们,你看皇上会不会拦!」 窦美人被皇后一番话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其余众妃嫔也被皇后吓坏了。赵顺儿有些呆的望着皇后,皇后何曾有过说话如此直白、如此不留情面的时候?皇后似乎是放下了什么顾忌,说话行事都肆意了许多,这事,和世家的倾覆有关系吗? 皇后严厉的敲打了众人一番后,才让妃嫔们退下。张修仪思索着皇后的态度,想来要挑拨皇后去对付俪妃是不可能了,但又见不着俪妃娘娘,可怎么挑唆俪妃呢? 被皇后训斥了一番后,这几日宫中还算平静,只有彩菊时不时的带来些小道消息:「主子,如今阴采女是全不来烦主子了,主子可知道是为什么?」 被彩菊这么一说,赵顺儿才想起,阴采女果然是许久没来了,前一段儿是因为世家之事,宫中戒严,众人轻易都不出宫门,后来侍卫都退了,中秋宴时,阴采女又来缠自己说话,赵顺儿本以为之后又得每日应付阴采女了,谁知这几日她都没有来。 「这是为什么?」赵顺儿忍不住开口问道。 彩菊神秘的一笑,压低声音道:「说是这几日阴采女天天都到兰宫去呢!每日都到兰宫求见俪妃娘娘,可据说那阴采女连兰宫的边儿都还没见到,就被侍卫给拦下来了,阴采女嚷嚷要见俪妃娘娘,可那侍卫是连通报都没通报过,只说是主子不许人进兰宫。」 赵顺儿有些惊讶:「原来是这样。」 彩菊又小声道:「那阴采女天天去,天天见不到人,可天天见不到人,还是天天去呢!不过主子,那侍卫连通报都不肯,就说是主子不许,那皇上是不是还是在软禁俪妃娘娘啊?」 赵顺儿斥道:「别胡说,宫宴那天你没瞧见皇上是怎么对俪妃娘娘的?这话再不许说了,在这宫里,第一不能得罪的,可就是俪妃娘娘!」 赵顺儿想着俪妃在宫里四处闲晃、自由来去的样子,那怎么可能是被软禁?皇上不知有多疼爱俪妃娘娘! 不过就是赵顺儿也想不到,那些拦人的侍卫,嘴上说的主子不许,那主子指的可就是秀儿,根本不是皇上。 就这样平静的又过了几日,这一日彩菊却是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对赵顺儿道:「主子!主子!皇后娘娘今日居然向皇上上表,说是要自请废位!」 赵顺儿大吃一惊,问道:「是怎么回事?」 彩菊道:「好像说是霍家犯下大罪,皇后娘娘自觉不堪为后,所以才自请废位的!」 「那皇上怎么说?」赵顺儿有些紧张的道。 「那就不知道了。」彩菊道。 「那你再去打听打听,问问皇上都是怎么说的!」赵顺儿赶紧道。 「是。」彩菊领命退下。 彩菊退下后,赵顺儿有些坐立难安,难道前一阵子,皇后娘娘突然开始无所顾忌,就是因为这样吗?横竖都要被废,不如就随着自己心意来? 这是皇上逼皇后娘娘做的吗?是皇上终于要把皇后之位给小秀儿了吗? 这宫里如赵顺儿这般想的人,可有不少,可没过多久,皇上的答复传进了后宫中,又叫众人再度大吃一惊。 皇上不许。 张修仪思考着情势,看来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果然稳固,皇上一点也没有想废了皇后的意思。那么俪妃听说了皇后自请废位,可皇上却不许,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可阴采女别说见到俪妃了,根本连兰宫的边都见不到!那怎么挑唆俪妃? 不过看这样子,说不定根本不需要挑唆俪妃,俪妃就已经对皇上不满了!不过,之前的计划还是得继续,才能保万无一失。 众人还没从皇后自请废位的震惊中缓过来,在请安时,皇后就又向众人宣布了件大事,皇上下旨,十月要宴请百官命妇,在御花园中办一个赏菊宴。 「嫔妃命妇们会在御花园里的静心轩,百官则会在保和殿,到时候宫里人多眼杂,你们都不许乱走,都给本宫安份点。」皇后道。 赵顺儿春日没见识到赏花宴,本以为要到明年才能见到这样大的宴会,没想到今年皇上居然让皇后办了赏菊宴,这么早就可以见识到这样盛大的宴会了。 不只赵顺儿,许多年轻的嫔妃听了皇后娘娘的话,也都十分兴奋,后宫中的日子实在太无趣,能有一场宴会,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就连张修仪听了,脸上都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