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看傻了眼,不知道他这算演的哪出。庄闲看庄仕泽脸上有些挂不住,走到他面前耳语了几句,庄仕泽脸上渐渐显出惊恐的表情,冷汗毫无征兆地从额头上流下。他领着庄闲走到秦仇面前。对他鞠了鞠躬,歉声说我庄仕泽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妥,转身对大奶奶说,抱歉了婆婆,从今往后,我庄仕泽再不能为您尽职。他又看了眼静默不动的秦仇,叹了口气。让庄闲把手机给他,谄笑说,今后但凡有用得到我庄仕泽的地方,还请请一定告知我。我庄仕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心里暗笑:敢情还演上三国了。秦仇慢慢收回怪刀,对我看了一眼,漠然道。听他们说完了,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我。说着转身离开了。
闲话休絮。当天我们就坐车返回了庄家。路上我把回家给奶奶奔丧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大奶奶说了。倒不是我信任他们,而是我觉得完全没有替我们家隐瞒的必要。他们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更何况大奶奶告诉我的,远比我告诉她的有价值得多。豆名尽圾。
很久前,我就听我爹和幺公说过,大爷爷当年是因为参加革命,被战友出卖,最后弹尽粮绝,吃了光荣弹牺牲的。当时我大姑才出生不久。大奶奶带着襁褓中的大姑,要去组织上讨说法。我祖爷爷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我们家没啥势力,组织上随口糊弄了过去。大奶奶对组织的态度不满意,进而迁怒祖爷爷无用,连夜带着我大姑,跑到广州去了。
而大奶奶告诉我的故事,却是另一个版本:大爷爷当初并非以身殉国,而是跟我一样,被祖爷爷他们拿去献祭了。
大奶奶说,我们王家,是清朝嘉庆时期族民族英雄王阿从的后代。王阿从是个美丽善良,且武艺高强的奇女子。她因不满清廷镇压,在南笼今安龙县起义。各地纷纷揭竿而起,响应反清号令。然而清军兵多将广,王阿从最终被俘,英勇就义,时年二十岁。
王阿从死后,随从未能从清廷手中抢回她的尸首,只好将她生前用过的武器、穿过的衣服收在一起,在南笼找了个隐蔽之所掩埋起来,给她立了个衣冠冢。王阿从生前深受族百姓爱戴,大家称其为囊仙即仙姑,所以她死后的冢,又被称为囊仙冢。
王阿从的亲信、族人,为了躲避清廷的追杀,纷纷离开南笼,隐姓埋名。散落到全国各地。只有我们王家,留在了离她最近的州县。
据传王囊仙当初兵败被杀,是被属下出卖的。王囊仙死后阴魂不散,怨气渐增,衣冠冢内常见血水流出,坟冢周边寸草不生,鸟兽绝迹。
王家为此担忧不已,只得请云台山高道云芨道人设坛平怨。云芨道人打醮完毕,告知王家囊仙怨气已幻化人形,恐伤及后世子孙且死后高位被外族跗骨,亟需后世纯阳之脉续精改命,否则遗祸无穷。
自那以后,王家血脉但有五行属金,纯阳体质的男子,年过而立,就会被带到设有五行改命咒的祭台前,以鲜血祭慰王囊仙冤魂,望其平息怒火,潜心转性。
大奶奶说,如果依照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那王囊仙应该五行属水,而吸附着她的那股怪力,或者说魂魄,五行属木。王囊仙要改命,自然想借金克木。
大爷爷就是在那时候被王家献祭给王囊仙的。那天大奶奶背着大姑在田间劳作,突然听到村里一片嘈杂,等她追上大部队,大爷爷已经被五花大绑扔进马车,扬尘而去。
大奶奶在祖爷爷面前苦求,甚至以死相逼,祖爷爷只是叹气抹泪,并不向她透露大爷爷的去向。当晚,平日多受大爷爷照顾的村中小孩妹丁偷偷溜进大奶奶房间,抹着鼻涕眼泪,把大爷爷的遗书和去向都给了大奶奶。
大爷爷在遗书中说,自己是自愿被献祭的,让大奶奶别记恨王家,也别去寻他,重新找个好人家嫁了。大奶奶号啕大哭,背着我大姑连夜往大爷爷被献祭的祭台寻去。
等到大奶奶找到大爷爷时,大爷爷已经因为失血过多离开人世。大奶奶当下放下狠话,永世不再踏进王家半步,只要她还有一天活着,就不会让王家人有一天安宁。
大奶奶说到这儿老泪纵横,脸上也有了难以平复的愤恨。我实在想不出,这么多年来,这样痛苦、挣扎、矛盾的表情在她脸上出现过多少次。
米又、央央在边上听着,也都哭成了泪人。米又走过来握着我的手,浑身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差点害死我而内疚,还是对我与大爷爷同样悲惨的命运感到同情。
我当时就想给我爹打电话,想质问他大奶奶说的是否属实。大奶奶摆摆手让我先别问,然后吩咐庄仕泽,把幺叔的信给我。
我预感幺叔的信里会有很多让我难以接受的事实,双手不停颤抖,甚至差点将信抖掉。米又上前抓住我的肩膀让我冷静,我这才哆哆嗦嗦地撕开信封,展开书信看起来。看到信头“二小侄儿”那四个与我笔迹相仿的字,我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面颊滚落下来。
幺叔的信很长,写了满满当当三页,依他的性子,能写那么长的东西,放在以前他一定会拍着自己的胸脯炫耀说,卧槽,我真是个文才。前面都是一些我童年时跟他的美好回忆,顺带感谢了我幺公、王家所有人对他的养育之恩之类,一副就要英勇就义的苍凉感。这些都略过不提了。信件第二页末尾开始,才是我真正想复述的东西。
幺叔说,五年前,大奶奶托人找到他,告知他他不是幺公的亲生儿子,而是幺公捡来的遗孤。幺叔的生父在幺叔出生时,就被村里人以诬告罪,用族规处死了。幺叔的生父,就是那晚给大奶奶通风报信的村里小孩妹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