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范大米,你给我站住!” 清晨的蛮山山巅被阵阵祥云缭绕着,朝阳未升,长生观内的烟炉便已升起了袅袅青烟,突的一声嫩嫩的斥喝声打破了这份宁静,惊起了尚未出巢的鸟雀,顿时让这片深林热闹了起来。 一道青色人影从长生观一角高高的院墙跃出,紧跟着又是一道粉色的身影跃出来,却因着地不稳,整个人都跌趴在了地上。 “哇--”一道娇哭声传出,又惊起了一群飞鸟。那道正急速逃跑的青色人影听闻哭声,苦着脸暗骂了一声不好,立即转身向着粉嫩人影跑去。 气喘吁吁的停在了那到粉嫩身影前,看着已经哭花了脸的小女孩,他顿时脸色变得更苦了,手足无措的扶起了她,笨拙的一边帮她擦掉脸上方才因跌倒在地而沾上的泥土,一边焦急劝慰:“茶茶别哭别哭,是师兄不好,师兄这就站住让你打还不成么……求求你别哭了,要不然一会儿把师父引来了,我就糟了……” 茶茶并不领情,反倒哭得更为大声,但仍不忘指控他的不是:“师兄坏,偷茶茶的饭吃,还欺负茶茶武功不好,害茶茶从墙上掉下来……哇……师兄还偷师父的仙果一个人吃不给茶茶吃……唔……” 范大米听了她的话,立即心慌的捂住了她的嘴,急忙讨好:“好茶茶,我的好茶茶,以后我都听你的话,好不好?!求你别说了,万一被师父听到就……” “就怎么样?”一道熟悉的醇厚声音忽的在耳畔响起,顿时将范大米吓得一颤,出了一身冷汗。 范大米僵硬的转过头,毫无意外的看到了易云水站在自己身后,脸上一如往常般的淡如清风,好像方才那满是胁迫的话语并不是出自于他。 “师、师父……”范大米努力的扯出了一个笑脸,试图卖萌蒙混过去,“哎呀,师父,您今天好早啊,要不要吃点烤肉啊,乖徒弟我这马上去给您猎只兔子。” 易云水斜睨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讨好,上前掰开了他仍捂住茶茶忘了放开的手,轻柔的用袖口擦掉了茶茶的泪,抱起了她,一边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一边回身往观内走去。 “今天若不将果园里的草除完,不许吃饭。”经过战战兢兢的范大米时,他轻描淡写的扔下了这么一句话,顿时让范大米脸上死灰一片。 他哀怨的抬头望向易云水的背影,待看到茶茶故意向他扮的鬼脸时,彻底消了求饶的念头。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丫头铁定一早就知道师父就在附近了才揭他的短的。 茶茶看到范大米如此受挫,一早被范大米抢食的怨气顿时消了大半,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她顺势双手环住了易云水的脖子,嫩脸蹭了蹭他的衣襟,“还是师父最好了。” 易云水垂眸,淡淡回了句,“你也别得意,回去后将训诫抄百遍,午时到云殿背于我听。若没做好,一样不许吃饭。” 茶茶一听,立马又瘪起了嘴,眼看着就又要哭出来,“师父……训诫好难好难的……茶茶认不得那么多字。” 他浅笑,空出一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言中也带了笑,“为师教你。” “……”茶茶反驳不得,只好将脸埋进了他的发间,皱着小眉头暗暗思索一会儿该怎么躲过这罚抄百遍的惩戒。 易云水知她那些小心思,也不说破,仍抱着她绕着观外的围墙,缓步向正门走去。 那些被范大米和茶茶打闹惊飞的鸟儿又飞了回来,零落的立在枝头,偶尔几声清脆的鸟叫声,伴着清晨凉爽的清风拂过树叶的婆娑声,长生观又恢复了宁静。 初阳渐渐高升,温和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点点的落在了师徒两人的身上,为二人镀上了一层暖暖的光。茶茶也渐渐将罚抄训诫的烦恼抛诸脑后,双手揪起了他散落的发丝,绕着指尖玩耍起来,“师父,以后茶茶帮您束发吧。” “嗯。” “师父,一会儿茶茶帮您泡壶春茶吧,碧螺姐姐说新送来的茶很好喝呢。” “嗯。” “师父,茶茶会熬粥了哟,今早的粥就是茶茶熬的呢,一会儿回去茶茶给您端点来喝吧。” “嗯。” “师父,茶茶这么忙,就不用抄训诫了吧。” “嗯?” 茶茶抬眼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的垂眸,暗暗吐了吐舌头,心底小小的暗骂了一下自家师父果真不好骗,下意识的扯紧了他绕在她指尖的发丝。 易云水看着她心虚的样子无声轻笑,也不劝阻她继续玩弄自己的头发,倒是抬手抚上了她的额头,揉了揉她被蹭到有些淤青的额角,“还疼吗?” 她吃痛轻哼,但随着一道道暖流从他指尖传递过来,原先的疼痛感却渐渐消失了,她立即开心的大笑回答:“不疼了。师父对茶茶最好了!” “若不用抄训诫,是不是更好?” “是……啊,不是!”茶茶捂住小嘴,差点就被他拐出了心里话,醒悟过来她立即双手握拳,脸上也换上了少有的认真,十分严肃的更正了此前的失误,“不管师父罚茶茶做什么,师父对茶茶都是最最最好的!” 易云水浅笑摇头,未戳破她的那点小心思。 方踏入观中,一道青色的身影便飞扑而来,跪在了他的脚下,一双沾着灰土草汁的手紧紧的拽住了他的素白衣摆。 茶茶被吓了一小跳,待看清那道身影是谁,方用小手轻轻拍了拍胸口,定了定惊。 易云水微微皱眉,正想唤他起身说话,却见他抬起了脸,十分可怜哀怨的求道:“师~父~~~” “……”易云水无奈叹气,放下了茶茶,难得的蹲下了身,平视着范大米,“好好说话。” 范大米跟在易云水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自家师父的脾性,虽然看似淡漠,但是对自己和茶茶,还是十分宠溺的。见到易云水此刻蹲下身子与自己说话,心知此时求他最合时宜,自己装装可怜,说不定就不用去果园除草了。他挤了几滴泪,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可怜些,哭着嗓子开口:“师父,能不能罚些别的?徒儿知道错了,徒儿不该偷仙果,不该欺负师妹,不该偷看碧螺姐姐洗澡……啊,徒儿没有偷看……总之,徒儿知道错了啊师父!您罚我抄古经、罚我到寒潭静坐都好,能不能……不要去除草啊……” “……”易云水听着他的坦白,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怒,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角,“看来罚你除草还算轻了。” “就这还算轻啊?师父,那果园里的杂草,怕是有三年没除过了吧。那草长得比我还要高了,难道师父您就不怕徒儿进去了就找不回来了么?” 易云水站起了身,挥袖背手,又恢复了一贯的淡漠神情,淡然回道:“这不正好?玩闹了这么久,你也是时候该记起自己的工作了吧。” “……”范大米一愣,总算记起了这果园除草的工作,本就是由他来做的。这些年来师父虽然教导严厉,但很多时候对自己都比较纵容,所以渐渐的,也就忘了观中的一些生活琐事,其实也是自己负责的。尤其是自三年前师父为了照顾茶茶而特意找来了碧螺后,他更是每天玩得乐不思蜀了。看来这次师父是铁定不会再轻饶自己了,而这逍遥的日子恐怕也要到头了。斜眼看了站在师父一旁正幸灾乐祸的看戏模样的茶茶,范大米再次悲从心生,深感自从有了小师妹后师父就不再那么宠溺自己了。那种失宠的失落感突的生起,便愈发除不掉。 这一刻,范大米觉得自己是真的想哭了,“师父,你不喜欢徒儿了吗?” “噗……”茶茶看着他的耍宝本来就忍了一肚子的笑,这下见到他真的要哭了出来,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收到范大米的一记白眼和师父的轻哼警告后,她立即收住了笑,垂下了小脑袋,一副安静乖巧的样子,只是紧握拳头的双手和颤抖的小身子,依然泄露了她此刻强忍的笑意。 易云水虽然轻哼了一声止住了小徒弟的笑,可是一对上范大米此刻的神情,自己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范大米的发顶,他故作严肃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你近来的表现,为师确实不喜。” 范大米听闻,顿时觉得人生前途一片灰暗。 易云水拍了拍他的肩,沉声说到:“你与茶茶不同,男孩子该好好担起自己的职责。昔日放纵你贪玩,也是念你年纪尚小,如今你也渐渐长大了,许多事也该认真起来了,否则日后我怎放心将长生观交托于你?” “可是……可是徒儿今年也才十岁啊。” “为师十岁时,你师祖便扔下为师一人在观中云游去了。” 范大米也不是愚笨之人,听到此话,细细一品,自然明白了其中意思。虽想到日后自己不会再如现下一般自在,但一念到师父言中的重望,顿时便没了怨气。他松开了易云水的衣摆,认真的将之抚平整,庄重的行了个大礼,坚毅的应道:“师父教导的是,徒儿这就去除草。” 虽是这般说,可他到底还是对于师父较为偏宠茶茶一事有些不悦,临走前多看了正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茶茶一眼,忍不住小孩子脾性的冲她哼了一声。 茶茶抬首,并未错过他眼中的不满,她也毫不示弱的回了他一个冷哼,还故意的伸手环抱住了易云水的大腿,一手伸指搭在眼下冲他做了个鬼脸。看到他冷了脸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得意的咯咯笑出了声。 对于这两个徒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打闹,易云水并没有喝止他们,反倒是好笑的看着他们,显得十分有兴致。 待得范大米走远后,茶茶扬起了大大的笑脸挥着小手拍起了易云水的马屁:“师父好厉害哦,三言两语就让师兄乖乖去受罚了呢。” 易云水笑着轻轻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你师兄去受罚了,现在也该轮到你了。” 茶茶一听,原先的幸灾乐祸全没了,苦着脸道,“可是师父,茶茶还要帮您束发帮您泡茶帮您端粥呢……” “也对,先做完这些琐事再受罚也不迟,一会儿顺道告诉碧螺一声,午饭便不用准备了。”他解开她抱着他大腿的手,顺势牵起了那只小手,淡淡的说,“想来你和大米午时也都用不上饭了。” “……”谁说师父对她最好的?!